《九月三日》

 我妻善逸生賀(遲到)短文



  生日這天,壽星的任性是特權。


  就算沒被任何人祝福「生日快樂」過的我妻善逸,在街坊小巷久了,也是曉得這個不成文的「常規」。


  由於幼年經常在街上亂晃,善逸看過富裕人家如何幫孩子過生日,那些堆著的禮物盒,是他沒見過的繽紛,就算不是富人的孩子,一般家庭的孩子也有家人為他們慶祝。


  「生日快樂」、「今天有甚麼要求都可以喔」,諸如此類的寵溺,善逸走在街上的每一日,都會聽見類似的話語。


  每一天都有人生日,日復一日的平凡日子,因為某人的誕生而變得特別,聽盡街坊的善逸,自小便深知這點,這讓他產生了嚮往,他不確定自己能活多久,興許明天就死了,可能餓死,可能莫名橫死,但他仍舊渴望能在死去之前,度過被賦予意義的一日,讓他覺得「活著真好」。


  這一日,並不僅限於「九月三日」,又或者說善逸早已把這天排除在外,比起毫不重要的生日,他更加努力記下屬於「其他人」的特別日子。


  第一個被記下的,是桑島慈悟郎的生日。


  第二個,則是獪岳,雖然兩人處得不好,他還是特意去問了爺爺,悄悄記下了。


  接下來,他一次記了三個日子,分別是竈門兄妹與嘴平伊之助,那是他與炭治郎及伊之助在一次聊天時,為了更了解彼此而提到的。


  「這麼說來,四月二十二日就要到了呢。」炭治郎笑道,「要怎麼幫伊之助慶祝才好呢?」


  「簡單!找來藤屋的老太婆,炸一堆那個叫甚麼羅的給老子!」伊之助不客氣地指定生日禮。


  「伊之助!不可以這麼沒禮貌!」炭治郎嚴肅糾正伊之助的措辭。


  「這隻山豬真有能懂禮貌的一天嗎?」善逸翻了個白眼,「話說回來,這種要慶祝的事,不是應該先瞞著本人?然後給他驚喜?」


  「咦?」炭治郎一愣,「好、好像是該這樣……不過我大概瞞不住吧?」


  「也對,你這傢伙也沒有能懂說謊的一日。」


  最後,在四月二十二日那天,他們趁著伊之助鼾聲連連時,在伊之助的床邊擺了一圈大碗的炸蝦天婦羅,點子是善逸絞盡腦汁想的。


  「伊之助單純得很,如果能一醒來,就發現身邊擺滿自己最愛吃的東西,肯定會很開心的。」善逸邊擺,邊對炭治郎輕聲說著,臉上掛著得意的笑。


  炭治郎眨了眨眼,看著善逸笑嘻嘻的側顏,也露出柔和的笑容。


  「確實是呢,那善逸生日那天,我也在善逸的床邊擺一整圈饅頭吧。」


  善逸一時半刻聽不懂炭治郎的意思,他生日?他生日有甚麼好擺饅頭的?偏頭苦思半晌,他才後知後覺地理解這番話,驚訝與期待過頭的喜悅,瞬間充斥胸臆——是的,在幾個月後就要迎來的十七歲生日,很有可能會有除了爺爺以外的人,為他慶祝。


  「嘿嘿,饅頭嗎?不錯喔!如果能有半圈是炭治郎捏的飯糰,那更棒!」


  「好啊!」炭治郎爽快答應,「善逸生日那天,要吃多少個饅頭或飯糰,或是有其他要求也行,我都一定會幫善逸準備好!」


  「真的嗎!那不然給我一小撮小禰豆子的——」


  「除了這個以外,其他都行。」


  「我又還沒說完——噫!好、好啦,你不要露出那種鬼一樣的表情!」


  炭治郎撇唇,收起比鬼還恐怖的黑臉。


  「除了這個以外,其他都行。」炭治郎又一次鏗鏘重複,「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善逸猶豫了下,炭治郎誠摯清朗的聲音,讓他心底那位曾對生日懷著憧憬的黑髮男孩,被悄悄喚醒。


  他嚅唇,吶吶開口:「……真的?」


  善逸聽見自己的聲音,與男孩的稚嗓重疊,「他們」向炭治郎再次確認。


  炭治郎鼻頭微動,似乎是對嗅到的氣味有些訝異,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善逸,而後慎重點頭。


  「真的。」


  「耍任性也行?」


  「也行,不過耍任性這件事,不是平常的善逸就在對我做的?」


  「哼哼,我生日那天的任性程度會加倍!到時你絕對不能對我頭槌喔!」


  炭治郎失笑。


  「嗯,加倍也沒關係,我答應你,不會對你頭槌,因為是善逸的生日嘛!」


  「太好了!」善逸握拳歡呼,「炭治郎你答應我了喔!九月三日那天,不能反悔!」


  「好,九月三日……九月三日啊。」炭治郎低吟,嘴角輕揚,「這麼答應善逸後,九月三日,聽著就是個很特別的日子呢。」


  善逸聞言愣怔,他從沒奢望「九月三日」這天對於誰來說,會是重要的,事實上他自己也不太看重,但被炭治郎以令人想哭的溫柔嗓音咀嚼,這個日子突然變得獨一無二,善逸的眼眶不禁微微發熱,差點要在天婦羅上留下幾滴眼淚鼻涕,他趕緊搓搓鼻子,對炭治郎咧出幸福過頭的燦笑。


  「九月三日沒甚麼!七月十四日才更特別咧!不過你都這麼說了,我還是期待著那天啦!」


  結果,他被騙了。


  九月三日才不是甚麼特別的日子,他一如往常地在任務中度過,唯有爺爺的信讓他開心得手舞足蹈,好不容易趕在九月三日結束前回來蝶屋敷,期待著會有甚麼驚喜,結果說好要幫他堆饅頭捏飯糰的炭治郎,卻因為出任務時受了重傷,已經躺在床上昏睡兩天。


  「……都已經要九月四日了。」


  善逸坐在炭治郎的床邊,瞪著依舊在昏睡的對方,炭治郎向他承諾,讓他被饅頭跟飯糰圍繞的美夢沒有實現,伊之助出任務去了,不過已經在他的床邊擺了一圈的漂亮的橡實跟美麗但可怕的蟲殼,小禰豆子待在木箱補眠,而讓他滿懷期待的始作俑者,則受了傷,叫也叫不醒。


  幸好,壽星的特權就是耍任性,這也是炭治郎在幾個月前就給過他的縱容。


  「不是說只要是你能辦到的嗎?你倒是給我醒醒啊!這你能辦到吧?」


  「長男居然不遵守約定?」


  「喂,竈門炭治郎,給我醒來喔,不然我就把眼淚鼻涕都擦在你身上!我已經說了,我會加倍任性,你給我小心點!」


  「你這傢伙……」


  善逸氣得咬牙切齒,又怕會被小葵趕出去,只敢碎碎叨念,但無論怎麼恫嚇都沒有用,炭治郎依舊昏睡著,沒有任何反應,就好像已經……


  各種負面念頭掠過腦海,善逸顰眉,因習慣性的怯弱而低嘖了聲,很難得地未被影響。


  因為,對象是竈門炭治郎,是不會食言的竈門家長男。而且,他非常清楚,炭治郎仍好好活著,即便呼吸輕淺得幾不可聞,他還是聽得見,當他傾身伏在炭治郎的胸前,令他想哭的溫柔聲音也依然在靈魂深處悠悠迴盪。


  是啊,炭治郎還活著。


  還活著。


  在他生日的這天,依舊好好活著。


  善逸反覆呢喃,一股酸澀湧入鼻腔,那持續的脈動,要比「祝我妻善逸生日快樂」,更加珍貴而美好。他忍不住哽咽,恣意妄為地以淚濕濡了炭治郎的前襟,這淚水是因歡喜而生,他從未如此感謝自己擁有超乎常人的聽力,邁入十七歲的九月三日,因為有了炭治郎的聲音,忽地變得獨特——


  「炭治郎,謝謝你,在我生日的這天,讓我能聽見你。」


  我妻善逸心滿意足地破涕為笑。


  他每天對竈門炭治郎的任性,是要竈門炭治郎活著;


  作為壽星的加倍任性,是渴望竈門炭治郎在他身邊活著。


  十七歲生日的這天,因為逐漸清晰的懵懂情感,不知不覺中被賦予了意義。


  我妻善逸悉心珍藏,但還未打算說出口。


  就看下一個讓他覺得「活著真好」的特別日子,何時到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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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9.04 完

說是生賀但不是戀人相親相愛的橋段,反而是相思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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