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頌》04

 

※私設,詩人炭 x 騎士善



04


  作為學生,炭治郎並非時刻跟在他的老師身邊。


  畢竟善逸的正職是位騎士,任務多到忙翻,相較起來,炭治郎的生活介於微妙的平衡,沒有「忙」這個字,卻也沒有「閒」。


  他的生活總是井然有序,一早起來便是砍柴生火,準備早餐,善逸晨練時,他也在旁邊練唱,善逸出門後,他就把家打理得一塵不染,之後便拿起琴,到鎮上開始今日的遊唱行吟。


  炭治郎永遠都會在正午出門,頂著烈陽,精神奕奕地走在小徑上,並一定在日落時分回到家中,俐落地弄起晚餐。


  善逸在知道他的作息如此規律時,還驚訝得咋舌,明明是個四處旅行的吟遊詩人,卻還比他這個騎士規矩,生活沒有偷閒兩字,對於該做的事是一絲不苟。


  「其實,從你的曲子就知道你是甚麼樣的人了。」一次,善逸在聽完他新作的曲子後,如此說道。


  「是、是太死板嗎?」炭治郎有些緊張地問。


  「倒也不是,就是你的詩歌內容都挺中規中矩,命定的相遇、順利的相愛,然後溫柔的結局。」善逸揶揄嘻笑,「你啊,沒談過戀愛吧?」


  不愧是他的老師,連他戀愛經驗為零的事都曉得。炭治郎對善逸的推崇又高了些,恰好補上之前看到善逸死纏爛打而狂掉的好感度。


  雖然沒有經驗是硬傷,但炭治郎依舊努力求進步,如果太溫和,那就加點熱烈的詞吧!


  「日出之際,我們在赤紅的影下相遇。

   因為命定,激烈的火花毋須言語。

   你屬於我;我屬於你。

   即使日落,灼傷的我們也不分離。」


  炭治郎覺得自己這次寫得挺好,不過今早善逸聽他唱了,卻面露古怪。


  「炭治郎,你這次還是寫戀歌嗎?」


  「是的!」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是戰歌。」善逸嘀咕,「該說過於直白也不是,但又聽了尷尬……還會灼傷甚麼的,再配上那歌聲……嗚呃。」


  善逸汗涔涔地低聲呻吟。


  「因為我想跳脫之前的框架,所以這次選了比較激烈煽……煽情,然後有性……」炭治郎咳了咳,才紅著臉大聲喊道:「性慾表現的含蓄詞彙!」


  「你連講出性慾兩個字,都會臉紅?」善逸不可思議地驚呼,「難怪我聽起來是完全沒聯想到那方面,怪彆扭的,不是我在說,你還是別強迫自己寫肉麻的詞了,你的個性根本不是那樣。」


  「不行。」炭治郎執拗地搖頭,「我能做到的!因為我是長男!老師,請您再多提點我!」


  「這跟是不是長男,一點關係都沒有。」善逸吐槽,「有關的是『本質』啊,炭治郎,本質!就像你雖然加了很多形容,但還是命中注定、順利相戀,然後美好結局,對你來說,戀歌——嗯,應該說理想中的戀愛,就是那樣的型態。」


  善逸頓了頓,對他露出了然的笑。


  「就算含著淚也依舊溫柔,相信幸福肯定會到來,是吧?」


  雖是問句,卻感覺已經看透了他。


  走過一趟小鎮,正在樹蔭下小憩的炭治郎,任憑午後陽光從葉片間隙點點灑在他的琴上,他漫不經心地撥弄琴弦,回想著善逸早上的笑臉。


  兩人雖同住一個屋簷,但鮮少聊到私事,炭治郎有感覺到,善逸是刻意避開這類話題,然而,即使從未聊過,善逸卻又總是很輕易地看透他沒說出口的事。


  是從歌的風格推敲的?或是歌聲?炭治郎有些氣餒,明明他也有著異於常人的感官,可他似乎就沒那麼了解善逸,只曉得善逸在他面前,是個愛笑的人。


  「靠著氣味也還是無法理解啊……」


  炭治郎閉上眸,善逸身上的氣味,他已經刻印在記憶中,即使善逸不在身邊,他也能想像出那味道,金燦身影總帶著雷雨氣息,兼具細雨綿綿不捨的溫柔,以及果決雷霆的強悍。


  他是頭一次嗅到如此「矛盾」的氣味,而善逸的種種舉止,也與這詞相符。儘管善逸身為騎士,但一看到女孩扯上戀愛,就像個瘋癲癡人,從不掩飾色心,那德性讓炭治郎經常忘記善逸好歹是他老師,對善逸投以驚愕的鄙視,惹得善逸哇哇大叫,不過,當他對於無法進步而喪氣時,善逸又立刻展現出認真成熟,時而溫柔、時而犀利的一面……


  他的老師,是個奇怪的人,跟那雙蜂蜜色的雙眸一樣獨特,讓他忍不住想知道更多。


  炭治郎鼻頭微動,憑藉想像所具現的氣味,益發真實地縈繞在鼻間,既然他們都是感官敏銳的人,應該能成為最了解彼此的存在吧——


  「炭治郎,你坐在這邊幹麼?睡午覺嗎?怎麼不回去睡?」


  炭治郎聞聲,驀地睜眼,就看到善逸環胸,納悶地歪頭瞧著他。


  「老、老師,您怎麼在這?巡防呢?」炭治郎慌忙站起身,莫名地紅了臉,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


  「我剛去見了領主,被派了個要去別國的任務。」善逸淡道,「現在我得以那任務為優先,回去收拾下後就出發,巡防的事就交給其他人去了。」


  「要去別國?」炭治郎一愣。


  「對,所以……」善逸露出歉然的微笑,「我恐怕沒辦法繼續教你了,抱歉,炭治郎。」


  炭治郎怔怔看著善逸,原本就矛盾的氣味,變得更加複雜,參了莫可奈何的淡淡苦澀。


  「您其實不想去吧?」炭治郎衝口問,但語氣是篤定的,就像善逸看透他對戀愛的理想時,那般直率,「發生甚麼事了嗎?老師,請告訴我,讓我幫您!」


  善逸嚅唇,下一刻,他又掛上笑臉道:「也沒甚麼事啦!就是覺得凶多吉少啊,這任務超級艱難的,我搞不好會死——不對,是死定了!絕對死定了啊啊啊啊啊!」


  善逸崩潰尖叫,毫無形象地下腰打滾,炭治郎愕然瞠目,他不是第一次見到善逸這德性,但那是在善逸喝醉時,沒想到善逸居然在清醒的狀態下,丟開騎士矜持。


  「善、善逸老師,您冷靜點——」


  「要我怎麼冷靜?我死前居然還單身?沒能結婚?天啊!這甚麼悲慘至極的人生?那至少讓我死前喝個三桶蜂蜜酒跟三桌酥油甜糕吧?是不是啊?炭治郎?」


  「不行。」被點名的炭治郎毫無猶豫地拒絕。


  「嗚嗚嗚嗚喔喔喔喔!不肖學生!你這不肖學生!為師痛心疾首!」善逸哀號尖嚷,因為打滾而沾了沙土的臉,全是鼻涕眼淚,「這是為師的最後願望,你連這也不肯滿足為師嗎——」


  「因為,您不會死的。」


  「哎?」


  原本還在地上像麻雀滾沙的善逸,忽地一愣,炭治郎的嗓音一貫篤定,但斂起的尾音,是他沒聽過的低柔,暖流般湧入他的心扉。


  「您很強,打從第一次見到您,我就知道了。」炭治郎單膝跪下,以粗糙帶繭的指,拭去善逸臉上的泥,「我跟您說過,我的鼻子很靈,那不只是能聞到您有沒有偷喝酒,而是連您是怎樣的人,我都能聞得出來。所以,我知道您肯定沒問題的,您不僅溫柔,還非常強。」


  善逸愣愣看著炭治郎,這人在講他嗎?溫柔?很強?


  「不對吧?炭治郎,你的鼻子根本有問題,我弱爆了!一點都不強啊!」


  「唔。」炭治郎不服氣地鼓頰,雙手捉住善逸的肩,「才不是!我絕對沒有聞錯!你不相信的話,我可以再更仔細地聞!」


  炭治郎立刻湊近善逸的頸邊,這一瞬間,就算是嗅覺普通的善逸,都能聞到炭治郎身上的氣味,大概是因為早上做過麵包,淡淡的汗味中混著日曬穀香,令他想起炭治郎特意為他製作的蜂蜜餅,聲音更如浪般捲來,善逸從沒被如此強勢地佔據感官,登時嚇了一跳,趕緊推開炭治郎。


  「好了好了,這話題停止!」他搓了搓發麻的耳,「總之我會努力活著回來,畢竟我答應過要指導你唱歌,都還沒讓大家聽見你溫柔的歌聲,我怎麼能死呢?」


  「那我就等老師您回來!」炭治郎起身,向善逸伸出手,「這陣子我也會努力練習,寫更多的新曲子,等您指導!」


  「新曲子……」


  善逸盯著炭治郎的手,傷痕累累啊,說是彈琴造成,更像是因為握劍……自己的手,也有層劍繭。


  興許這就是炭治郎的戀歌,總堅持美好結局的理由吧。善逸遲疑半晌,最後緩緩握住炭治郎,跟著站起身,小聲問道:「吶,炭治郎,你之後寫的歌……那些描寫騎士愛情的歌,還是會讓騎士走向美好結局嗎?」


  「關於這點……」炭治郎搔搔臉頰,「其實我依舊十分掙扎,雖然您說那樣失去戀愛中的椎心感,可我還是希望結局是幸福的。」


  他靦腆一笑。


  「因為,若換作是我,也會希望跟戀人走到最後是幸福的,一起組成家庭,白頭偕老……即使平凡,不是甚麼可歌可泣的愛情也不要緊。」


  炭治郎以為自己又會被善逸揶揄太過天真、戀愛經驗無之類的,然而善逸聽了他的話,卻綻出一抹含淚燦笑,這一瞬間,炭治郎從善逸身上初次嗅到恬淡花香,與他所熟悉的雷雨氣息揉合,愉快搖曳著。


  「炭治郎你說的沒錯!悲劇已經聽厭、聽煩了,結局是那樣就好……那樣就好,對,那樣就好。」


  善逸重複念著,彷彿這句話對他而言,有多珍貴難捨。


  「老師……?」炭治郎不太確定地看著善逸,從氣味的變化來說,應該是發生了甚麼好事,善逸也如往常般愛笑,但那樣小心翼翼地反覆低誦,彷彿裹足不前,令炭治郎有些擔憂。


  「我啊,或許打心底羨慕你歌裡的騎士呢……所以,你沒必要改,不如說,請千萬別因為我的話而改,我沒那資格。」


  炭治郎聽了,腦袋頓時陷入混亂。


  「您怎麼會沒資格!您是老師——」


  「那就別再叫我老師,叫我善逸。」善逸拍了拍炭治郎的肩,神情颯爽,「走囉,炭治郎!今晚我要吃超級豐盛,而且一定要有酒跟甜點!就當幫我這個『朋友』作餞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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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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