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玩家的歐洲課金羅曼史》--CWT55 新刊(試閱)

第一章．關於玩家霹靂一閃的抽角血淚

　　對我妻善逸來說，「遊戲」是另一部份的人生。 　　一天二十四小時，他有十個小時在當社畜，六個小時在睡覺，一個小時邊洗澡邊哼歌，一個小時在電視前，吃著犒賞一天辛勞的鰻魚飯，偶爾會因為劇情噴淚，讓鰻魚飯變得苦鹹，剩下時間則在線上遊戲叱吒風雲。 　　他的遊戲暱稱「霹靂一閃」，基本都是全伺服排行百大，其副本破關的遊戲實況經常上熱搜，這一切成果都得歸功於我妻善逸對「第二人生」的入迷，但即使睡覺時間等於遊戲時間，他也不認為自己過度沉迷於虛擬世界。 　　在我妻善逸的認知中，沉迷與否，全看課金。 　　他不否認自己從遊戲中尋找成就感，但他從不是課金玩家，而是用時間養角色、練技術，對他來說，腳踏實地得到的，才是真實。 　　但，最近他也開始考慮投資點小錢，讓遊戲中的「另一個自己」過得快樂又幸福。 　　令善逸興起課金念頭的，是一款叫「滅鬼奇譚」的遊戲。內部測試時，他就因小有名氣而受邀參加，遊戲主打華麗的戰鬥場面，劇情精彩跌宕，殘酷程度無與倫比，才剛有好感的NPC，下一階段的任務就面臨死劫，如果無法順利擊敗任務鬼王，不只是任務失敗得重解，NPC還會慘死在面前，玩家的心臟得要夠堅強才行，簡直是貫徹遊戲的宣傳標語—— 　　「你，是我變強的理由。」 　　善逸接到邀請時，看見這標語，登時起了雞皮疙瘩。 　　與其說是被挑動熱血情懷，不如說是殷切渴望的揪心，這種為了某人，想要變得更好的衝勁，他是曉得的，一輪封測玩下來，善逸頓悟，這款遊戲完全貫徹「為了重要之人，努力變強」的真諦。 　　玩遊戲玩得如此沉重，著實讓善逸有些退縮，公測後沒考慮再次創角。 　　但，人類終歸是感官動物，我妻善逸尤其如此。 　　「滅鬼奇譚」不知從哪找來了超級厲害的素人聲優，為劇情主線的NPC配音——「第一次見面，我就知道你很溫柔，還很強。」 　　善逸一聽這聲音，只覺得眼眶一熱，聽覺比起常人更加敏銳的他，對聲音有所偏愛，就跟對鰻魚飯的醬汁一樣，特別講究。 　　於是，百般掙扎的他，牙一咬，再度將遊戲安裝入坑。 　　為了再次聽到那樣溫柔到令人想哭的聲音，更為了從內部測試就迷上的NPC角色—— 　　「竈門禰豆子」。 　　讓他產生課金念頭的完美女神。 　　遊戲設定中，玩家可以帶著善良的鬼同行，當然，設計越特殊、能力越強的鬼，就是要用抽的，禰豆子是這遊戲中最受歡迎的女角同伴，幼女鬼樣時，可愛至極，娉婷少女時，嫵媚嬌俏，能力也非常強悍，可治癒又能增傷，善逸第一眼就對禰豆子深深著迷，現實生活中是單身社畜的他，為了虛擬老婆，終於達成「首次儲值」成就。 　　我妻善逸不僅入坑，還從認真的玩家，晉升（墮落）為課金玩家。 　　不過，他基本上依舊不承認自己沉迷於遊戲世界。 　　小課怡情，就等偶然的奇蹟發生，但頭一次加入課金行列的善逸，才發現自己是個天生非洲人，每天五抽商城推出的「豪華同伴禮包」，都是食補道具鮭大根跟荻餅，善逸氣得在公會裡發送食補道具，然後在聊天室裡兼哭天搶地。 　　收到幾位公會成員「耳膜快爆裂」的抱怨，會長委婉地希望善逸別對著麥克風哭嚷，善逸因此改用文字發洩，但大家還是嫌他的發言「很吵」。 　　「我妻，你再這樣，會被退公會的。」同樣是玩家的同事村田，在工作的休息時間，無奈地勸道。 　　「可是我不甘心啊啊啊啊啊啊！」善逸邊哭邊吃著午餐的鰻魚飯糰。 　　村田撫額，公會裡唯一拿到「運柱」稱號的他，著實看不下去，偷偷透露他從在該遊戲公司工作的同學那裡，聽來的小道消息。 　　「據說只要一次抽個三十包，就一定會有一隻超強特殊鬼。」 　　「真的嗎！」 　　善逸為之一振，回家立刻鐵了心，一次買個三十包。 　　這次，他終於在公告跑馬燈上，看到自己的ID—— 　　【恭喜　玩家　霹靂一閃　抽到　鬼化炭治郎】 　　啊？鬼化炭治郎？ 　　善逸錯愕看著螢幕上那位爽朗笑出尖牙的鬼化紅髮少年，這傢伙是遊戲開始後，第一位遇到的NPC，玩家的首波任務就是要阻止他家被鬼王滅門，設定是禰豆子的哥哥—— 　　「第一次見面，我就知道你很溫柔，還很強。」 　　鬼化炭治郎以和暖的聲線說道。 　　善逸顫了下，沒有忘記自己入坑的理由，有一半是為了這嗓。 　　但…… 　　「我不要她哥啊啊啊啊啊！」善逸在公會一片恭喜聲中，抱頭哀號。 　　他確實喜歡炭治郎的聲音，想聽的時候，傳送回雲取山去找NPC聊聊就好了，哪需要隨身攜帶一位鬼化炭治郎？ 　　「你不滿意嗎？炭治郎很強的，抽到的機率還比禰豆子低一點。」 　　村田納悶，不懂善逸有何理由哭夭。 　　「我一點都不在乎強不強！可愛才是正義好嗎！我對男角的兜襠布完全沒興趣！」 　　「……原來你是會轉視角看內褲的那種。」 　　我妻善逸不只是個課金玩家，還是個毫不遮掩色心的課金玩家。 　　※ 　　錢一砸下去，再砸一次就開始無感。 　　我妻善逸徹底墮落成重度課金玩家，雖然抽到男角很不爽，但至少應證每三十包有特殊同伴的傳言，於是善逸從此以三十包為基準，而遊戲公司的企劃美術也都卯足全力，非要榨乾玩家的荷包不可，每兩個禮拜就推出新的系列。 　　泳裝鬼禮包？抽！ 　　和服鬼禮包？抽！ 　　軍裝鬼禮包？抽！ 　　學園鬼禮包？有小禰豆子的制服裙裝加過膝襪，還不抽爆！ 　　但我妻善逸手氣背之程度，已經達到整張世界地圖，處處是非洲，又或者他的非洲是別人眼中的歐洲。 　　他怎麼抽都是炭治郎，會英雄救玩家的泳裝炭治郎、會餵玩家吃蘋果糖的和服炭治郎、會打橫抱起玩家的軍裝炭治郎、會幫玩家做便當的制服炭治郎……這些全部換成禰豆子不知該有多好啊啊啊啊！ 　　善逸怒了、哭了，但公會的人全不當他一回事。 　　「你就是太色，人家哥哥才不想讓你抽走他妹妹。」玩家「老子是山之王」以磁性沉嗓說了句風涼話。 　　我妻善逸不得不開始相信這無憑據的推測。 　　※ 　　壓垮我妻善逸的最後一根稻草，是結婚禮包。 　　奸險官方完全捉住玩家心思，這次不只推出互動設計，抽到的當下還會直接送入禮堂，全伺服公證結婚，善逸從消息看到禰豆子的白無垢樣，當場口水流滿鍵盤，他心一橫，將用來買甜點跟鰻魚飯的基金，全都投注在抽包上，反正他光看著禰豆子就飽了、甜了，而且這次因應機率調降，他決定一次抽個六十包。 　　第一包，他的名字就上跑馬。 　　善逸還沒看清是抽到誰，遊戲就直接進了動畫，只見自己的角色身穿豎紋和服褲裙，於神社前，聽著神職人員向不存在的神，報告他與身旁的「鬼」結為伴侶…… 　　那鬼的身姿挺拔，有頭醒目紅髮，俊帥到讓他想揮拳的面容，還有一雙不知看過幾遍，都快變夢魘的赤色眸子。 　　「我會照顧你一生一世。」 　　眸子主人用著足以讓膽小鬼鼓起勇氣，一腳陷入殘酷遊戲的聲線，深情說道。 　　「……不要啊啊啊！」 　　幾乎掀頂的哀號聲，蓋過耳機傳來的溫柔愛語，善逸成為全伺服第一位跟鬼化炭治郎結婚的玩家。 　　※ 　　兩個禮拜後，賺飽飽的官方，心滿意足地將禮包下架了。 　　「霹靂一閃」正式成為全伺服唯一一位跟鬼化炭治郎結婚的玩家。 　　全公會的人都在恭賀（笑）他，善逸進到自己的個人小屋鬱悶掛機，放眼望去，整個小屋都是炭治郎，大大小小的炭治郎，就是沒半個禰豆子，善逸瞪著枕上自己大腿傻笑撒嬌的幼年炭治郎，然後再看向廚房裡忙進忙出的煮夫炭治郎…… 　　靠，他這才發現自己只抽過炭治郎，這根本是被詛咒了吧？ 　　「我這帳號絕對被官方盯上了！」善逸憤怒地將鍵盤敲得快要壞了。 　　「啊？不是挺歐的嗎？」玩家「老子是山之王」的語氣不耐，「以你這陣容，等級再提升，技能練專精的話，就是全伺服最強了吧？」 　　「我才不要甚麼最強！我只想要小禰豆子！」 　　善逸發出純粹為了養眼而玩遊戲的糟糕宣言，氣沖沖地打電話給VIP客服。 　　課金課到變成VIP，我妻善逸絕對不是第一位，但打電話要求客服降低自己的歐洲程度，他大概是史上第一人。 　　怒氣值滿點的善逸打了電話，準備抱怨太歐的這件事。 　　「您好，我是滅鬼奇譚的客服，敝姓竈門，很高興為您服務。」 　　電話才剛接通，善逸頓時因這熟悉過頭的溫柔嗓音，打了個顫。 　　這聲音聽來……很像遊戲中「炭治郎」的聲優配音。 　　若說善逸為何沒在第三次還抽到炭治郎就爆氣，而是隱忍到莫名結婚，多半是因為鬼化炭治郎的聲線非常好聽，他玩遊戲習慣帶著耳罩式耳機，由於對音色的偏愛，他對耳機也頗講究，炭治郎的聲線恰好正中他的好球帶，因此雖不養眼，但對於耳朵倒是挺愉悅。 　　那樣的溫柔，理當是現實中找不到的，結果現在卻在真實世界中碰上，善逸頓時有些分不清虛實。 　　「您好，請問有甚麼能為您服務的嗎？」 　　在善逸恍惚之際，客服人員又一次禮貌詢問，善逸這才回神，氣呼呼地質問：「有！我想問一下，為什麼我怎麼抽包不管怎麼抽，都是炭治郎！」 　　「咦？」客服人員愣了下，而後親切道：「那真是恭喜您！您的手氣真是非常好呢！」 　　「啊？手氣好？」 　　「雖然由我這麼說有些不好意思，但炭治郎在這遊戲中是非常值得依賴的夥伴——」 　　「我才不要甚麼夥伴！我要老婆啊啊啊！」善逸崩潰大叫，「我抽那麼多包就只為了禰豆子！我要禰豆子！香香軟軟的禰豆子！用嬌軟聲音叫我的禰豆子！聽說是穿純白小褲褲的禰豆子——」 　　喀。 　　善逸驀地噤聲，他剛剛好像聽到話筒那端，傳來筆被折斷的聲音？ 　　「咳。」他稍微恢復理智，清了清喉嚨，「總之，我不要她哥！不要再讓我抽到炭治郎了！」 　　話筒彼端沉默三秒。 　　「……對於無法抽到您喜歡的角色，造成您的困擾，深感抱歉。」 　　雖是這麼說，但善逸總覺得對方的聲音驟降到零下，差點沒凍死他。 　　「能否請問您怎麼稱呼？以及您的伺服器與遊戲ID？」 　　「喔！我姓我妻，伺服器是火雷神，遊戲ID是霹靂一閃。」 　　「我妻先生，您的問題我會幫您向內部反應，但必須先告知您一聲，為公平起見，機率是公開透明，無法為您調整特定角色的中獎率。」 　　「這我知道！我只是不想再抽到那個炭治郎！我整個小屋都是他了喔！嚇都嚇死了！」 　　「您……不喜歡炭治郎嗎？」 　　善逸愣了愣，總感覺這位姓竈門的客服人員，有些失落？ 　　該不會這位聲音跟炭治郎有九成九相似的客服，是炭治郎的粉吧？就像自己是禰豆子的超級後援會會長，要是有人在世界頻抱怨抽了太多禰豆子，他肯定氣炸，立刻找對方出來單挑。 　　善逸越想越覺得如此，他雖是個不要臉的色胚玩家，總喊著自己手氣背，心中倒也還有一絲理智，知道鬼化炭治郎的稀有度跟受歡迎程度。 　　「也不是不喜歡啦，真的討厭就直接砍帳號了，看都不想看……炭治郎確實挺強的，拿了他之後也沒有破不了的副本，而且……」善逸頓了頓，嘴角微微勾起，「聲音挺好聽的。」 　　喀啦喀啦！碰！ 　　彼端再度傳來碰撞聲，善逸愕然，這次聽起來像是話筒掉到桌上，又好像是有人從椅子上摔了下去，伴隨一聲吃痛的低吟。 　　「竈門先生？哈囉？竈門先生？」 　　竈門似乎手忙腳亂一陣，才又接起電話。 　　一接電話，就是中氣十足地嚷：「我、我妻先生您好，謝謝您的喜歡！」 　　「道甚麼謝？我又不是在說你！」善逸失笑，不過就是喜歡的人物被稱讚了，有這麼開心？「好啦，總之你要幫我反應喔！聲音同樣好聽的竈門先生。」 　　他最後調侃了句，便心情愉快地掛了電話。 　　※ 　　善逸的好心情只維持到下一次的抽包。 　　「豪華萬聖鬼禮包」，他照慣例一次買三十，這次的禰豆子是貓耳娘「禰豆喵」，可愛程度直接讓善逸雙手合十上天堂，於是他興沖沖地抽了。 　　第一包就上跑馬燈。 　　【恭喜　玩家　霹靂一閃　抽到　炭治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哇，霹靂一閃，恭喜喔！」 　　「炭治狼耶，聽說增傷超多，是超攻擊型夥伴！」 　　「真好，恭喜啊，霹靂一閃。」 　　「恭喜啊，你小屋裡又多一位炭治郎。」 　　聊天室傳來的嘻笑聲，怎麼聽都不像是在「恭賀」，善逸沒那個閒功夫去應付公會眾人，而是鐵青著臉繼續抽餘下的二十九包。 　　鮭大根、鮭大根、鮭大根、荻餅、荻餅、鮭大根，鮭大根鮭大根鮭大根荻餅鮭大根荻餅鮭大根鮭大根鮭大根荻餅鮭大根—— 　　【恭喜　玩家　霹靂一閃　抽到　炭治狼】 　　第三十包，他再度抽到炭治「狼」。 　　小小幼狼立刻嗷嗚一聲，變身成俊美狼人。 　　「唷！霹靂一閃，連中兩包，你家炭治狼能升階了耶！」 　　「……去死好嗎！」 　　善逸低咒，賞給玩家「華麗爆破」一串被消音的符號。 　　果然，遊戲客服的「反應」都是沒有意義的！ 　　我妻善逸拿起電話，氣急敗壞地再次打給VIP客服。 　　「您好，我是滅鬼奇譚的客服，敝姓——」 　　「竈門！對不對！一聽聲音我就知道是你！」 　　對方愣了下，有些不確定地問：「請問……是我妻先生？」 　　「對！就是我！你最好給我解釋一下為什麼我又抽到炭治郎！不都讓你去反應了嗎！」 　　「抱歉，我確實有去反應了，但內部人員堅持機率必須一樣——」 　　「一樣個屁！我三十包中了兩隻炭治狼喔！都從小幼狼升階變大野狼了！不覺得我抽到炭治郎的機率太誇張嗎？這是壞掉了吧？我買的禮包裡是都沒放其他角色？不要說禰豆子，香奈乎？小葵？小燈子？珠世小姐？那麼多女角我為什麼偏偏就抽到個男的！還限定炭治郎！」 　　「但我們查過了，您的帳號並沒有異常，純粹是您的手氣太好……呃，太不好……可是應該說是很好……」 　　竈門似乎陷入混亂的選擇題。 　　我妻善逸頭痛呻吟，課金申訴皆無用，這年頭要當個色胚玩家，還得看手氣的。 　　「我妻先生……抱歉，沒辦法幫上您的忙。」竈門愧疚道。 　　「算了……我看開了……這大概就命中注定……我注定只能抽到炭治郎。」 　　「命、命中注定嗎？」 　　「不然還有甚麼解釋？」善逸頗有種「我看遍地是非洲，他人恨我太歐洲」的感慨，「人啊，就是沒辦法事事如願，八成是因為我懷著色心看天使一般的禰豆子，神才看不下去，懲罰我只能看兜襠布吧？」 　　「這倒是很有可能。」 　　「喂，你不是該安慰我嗎？為什麼我感覺說這話時的表情，肯定一臉鄙視？」 　　「……我應該沒有做出那樣的表情。」 　　「你倒是嚴肅地否認啊！可惡，我看我碰上你這個聲音跟炭治郎有九成像的傢伙，也是命中注定的孽緣！」 　　「我倒覺得不是孽緣，而是很珍貴的緣分。」 　　「緣分？」 　　善逸微愣，沒料到竈門會這麼說。 　　「我妻先生，其實我就是為炭治郎配音的人。」 　　「……啊？」 　　善逸的下巴差點掉下來，雖然他早覺得相似程度過高，但實際被證實了，還是難免驚愕。 　　「所以，在聽到您誇讚我的聲音很好聽時，讓我十分開心，畢竟這是我第一次為角色配音呢！但心底多少還是對您不樂意抽到我而有些氣餒……」 　　竈門低嘆，溫潤又情感豐沛的嗓，不疾不徐地被織成線，悄悄地纏上善逸，讓善逸感受到竈門的情緒波動，即使沒看見竈門，卻還是能想像出他此刻的神情。 　　「抱歉，我妻先生，您命中注定的對象，居然是我，而不是您一心喜歡的禰豆子。」 　　善逸聞聲，不禁耳熱，那樣溫柔呢喃著「命中注定」，以及真心為他設想的好意，跟遊戲中炭治郎的性格設定真的很像。 　　差別在於，竈門是「真實」的，令他耳朵酥麻的嗓，彷彿都存在著熱度。 　　善逸下意識地看向電腦螢幕，此時，遊戲中升階為「大野狼」的炭治狼，正巧觸發互動，強勢壓倒「霹靂一閃」，對那張稚氣未脫的臉舔了又舔，並靠近角色的耳邊，不知說了些甚麼，毛茸茸的尾巴愉悅地搖著，而「霹靂一閃」居然臉紅…… 　　這觸發時機也太湊巧了吧？善逸羞惱低咒，他討厭做出這種互動的官方！ 　　「也沒甚麼好抱歉的啦！你別放心上！遊戲嘛！我也是太認真了，才沒甚麼命中注定咧！」 　　他力持鎮定，決定快點結束話題，正式跟這遊戲與竈門說再見。 　　「但明明禰豆子也會來當客服，卻總是我接到您的電話，真是不好意思——」 　　「等等。」善逸敏銳抓到關鍵字，「禰豆子的聲優也會來當客服？」 　　「是的，遊戲中的禰豆子就是由我妹妹本人配音。」 　　善逸頓時覺得資訊量有點大，「所以，禰豆子現實中就是你妹妹？」 　　「對。」 　　「就跟……遊戲中一樣可愛？」 　　「當然比遊戲中更可愛！我妹妹世界第一可愛！」 　　這番「我家妹妹最可愛」的言論，跟遊戲中的炭治郎還真是完全一樣。 　　也就是說，現實中存在著跟禰豆子一樣可愛的禰豆子？善逸呼嘿嘿地傻笑。 　　「我妻先生？」電話彼端的竈門對於斷斷續續的嘿笑聲感到困惑。 　　「咳！竈門先生！」善逸正色，「我想，我們真的是命中注定！畢竟能在0.31的機率中，只抽到由你配音的炭治郎，我打電話到客服，還是由你接聽，怎麼說都太巧合了！絕對是命中注定要認識彼此！」 　　「我、我也是這麼想的！」竈門的語氣上揚，「真的是緣分！」 　　「所以，我們要不要約出來認識認識？」 　　「咦？」 　　聽出竈門瞬間的猶豫，善逸趕緊道：「我已經成年了！今年二十三！你大可放心！就只是想說這麼特別的機緣，從遊戲抽包到通電話，差個現實見面，我的『炭治郎蒐集成就』大概就可以說是大滿貫了！竈門先生，請問你能幫我達成這個成就嗎？」 　　「噗！蒐集成就嗎？」彼端的竈門噴笑出聲，「那……好啊，就讓這命中注定延續到現實吧。」 　　兩人互相交換了聯絡方式，以及約了週末見面的地點，善逸才滿足結束這通脫軌的「客訴」。 　　掛上電話後，他先是深吸口氣，勝利握拳，開始在房間裡亂跳亂叫，瘋狂歡呼。 　　「搞定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哼哼，他可是都想好囉，見面當天就跟竈門混個七八分熟，然後就不經意地提到禰豆子，竈門剛剛說了一堆內疚話，再怎麼護妹也是會介紹一下的吧？光聽禰豆子的聲音，可以想見聲優本人肯定也跟角色一樣甜美嬌俏，只要能跟現實的禰豆子搭上線，他就不用再妄想虛擬抽包—— 　　想到充滿粉紅泡泡跟唉嘿嘿啊呼呼的未來，我妻善逸開心地在床上打滾，最後滿頭大汗地呈大字形躺著，笑得燦爛。 　　他或許真是天才玩家。 　　※

　　面對很有可能擺脫單身的「隱藏任務」，開始自稱天才玩家的我妻善逸，喜孜孜地接了。

　　任務內容：提高竈門的好感度，直到觸發禰豆子線。

　　任務難度：地獄級別（我妻善逸認證）。 　　善逸其實也不太清楚，為什麼自己會直覺認定這任務的難度是地獄級別，事實上他的交際手腕極佳，在察言觀色方面，他有著外掛般的才能，光靠聲音的起伏、微顫的氣音，他便能判斷出對方喜歡聽到甚麼，又不想聽到甚麼，再加上曾刻苦練習的笑容，讓他在重要的應酬場合皆順利平穩。

　　換言之，這隱藏任務這對社交達人我妻善逸而言，理當易如反掌，但他就是無法不緊張。

　　大概是因為那聲音實在與遊戲裡的炭治郎太過相似，讓他腦中瞬間閃現明天是要與遊戲角色見面的念頭……

　　善逸猛然回神，用力地拍了下雙頰，強迫自己專注在要認識可愛女孩的愉悅。

　　他重整思緒，想著明天該穿甚麼好，人與人的初次見面，形象是不可避的第一關，值得慶幸的是，因為工作業務的關係，他的衣櫃並不缺衣服，各種款式應有盡有，成熟風斯文風玩咖風——像是設定好的角色裝扮，隨手套用了，就是一種風格的我妻善逸。

　　但就是太多了。

　　他不知道哪一種才能符合竈門的期待。 　　拿不定主意的善逸，掏出手機，開啟通訊錄，裡頭多半是客戶的電話，真會動腦認真幫他解決這種無聊問題的，屈指可數。 　　社交平穩歸平穩，能打打鬧鬧喝酒聚會的人一把抓，卻少有在患難時刻相助的朋友，善逸曉得這怪不了人，全是自己的錯，他天生就很難對人掏心掏肺，對於朋友的選擇，就像是對聲音的品味，有一套極端的偏愛，這也讓他此刻沒有太多能選擇的對象。 　　至於家人……善逸盯著一串從未打過的市話，不自在地撓撓臉頰，滑到下一頁，按下另一串號碼。 　　電話鈴響數聲才被接通，另一端傳來同事村田困倦的聲音。 　　「我妻……怎麼了嗎……」 　　「村田！幫我！」 　　村田發出不甘願的呻吟。 　　「……幫你甚麼？」 　　不愧是他唯一能放心拜託的同事，善逸感動掬淚，沒漏聽村田的嘆氣，不過他還是狡詐地裝作沒聽到。 　　「我今天有提過，明天要跟竈門客服見面的事吧？」 　　「有……你已經說了三天了……剛剛加班你還在說……我差點要把客戶名打成竈門……貨物打成禰豆子……」 　　「嘿嘿，因為很期待啊！你覺得我要穿休閒風好，還是正式點？畢竟很有可能當天就能跟現實中的禰豆子見面——嗚嘻嘻嘻——」 　　「……你就為了這事打過來？」 　　「對啊！因為我只有你能問了嘛！幫我啦——幫我嘛——」 　　我看你乾脆不要穿，赤裸表現你的意圖吧，雖然你可能在電車上就先被警察抓了，然後我不會去警察局保你。 　　話筒彼端的村田極度想要丟出這句，但他終歸是個好人，忍著掛斷電話的衝動，做了幾次深呼吸後，平靜道：「休閒風好，太正式就有點奇怪了，你就當作跟網友見面，放輕鬆吧。」 　　「也對！」善逸猛點頭，他多的是因為獻媚過頭而被甩的經歷，要是未來的義兄大人因為他太積極，直接把他列為拒絕往來戶，那就前功盡棄了，「謝謝你啊，村田，這麼晚了還接我電話。」 　　「你也不是第一次這樣……已經第六次了？每次聯誼前都要來神經質地鬧一齣……」 　　「不不不，是第八次。」善逸糾正，他的記憶可好了，「而且，我明天是要去跟命中注定的義兄大人見面，不是聯誼！」 　　「好，命中注定。」所以我也是命中注定要為你的愛情操心嗎？村田的嗓音死氣沉沉，覺得自己大概是前世造孽，今世才認識我妻善逸。「請問我可以睡覺了嗎……」 　　「可以——等等！你覺得我要不要抓個頭髮？」 　　仁至義盡的村田選擇當作沒聽到，掛了電話。 　　※ 　　善逸最後選擇以清爽的形象赴約，刻意穿得像是剛上大學的新鮮人，舉手投足努力表現出自信。 　　不會有人討厭爽朗青年，陰沉軟弱才會招人嫌惡。 　　我妻善逸見識過太多例子，怎樣的傢伙會惹人嫌，他是再清楚不過，即使竈門的聲音聽來溫柔得像是能包容萬物。 　　他習慣透過聲音去揣摩人的性格，竈門有著不疾不徐的和暖中音，提到妹妹時，聲線透著一股作為兄長的自豪與沉穩，或許竈門就是長男吧？如同遊戲中所設定的炭治郎。 　　那樣的話，自己就當次男。讓竈門把自己當成弟弟，卸下防備，介紹妹妹給他認識，正好遊戲裡就有「要想接近禰豆子，必須先讓炭治郎視為家人般存在」的劇情， 　　由於受聲音影響，善逸總下意識地將將竈門與遊戲裡的炭治郎作連結，他也曉得這並不妥當，因此在前往與竈門會面的路上，善逸一直告誡自己要收斂點，別讓未來的義兄大人以為他虛實不分。 　　「可以的，我妻善逸，你經驗老到，肯定可以的。」 　　善逸碎碎念著，用著只有自己聽得到的音量，謹慎地堆砌成牆—— 　　直到他看見一尊有血有肉的炭治郎，從遊戲裡走出來，活生生地站在那。 　　好不容易完成的牆，垮了一半。善逸僵在原地，過度的震驚令他陷入不知所措，他跟竈門約在人來人往的車站前，照理來說，要在人群中找到素未謀面的對方，實屬不易，因此他到約定地點後，就準備拿下抗噪耳機，打電話給竈門，眼角餘光卻在這時不期然地瞄見一位赤髮青年。 　　青年佇立在車站前的水池旁，站姿筆挺，耳戴花札耳飾，身穿黑綠格紋襯衫，他正愉快地講著電話，俊朗的臉龐噙著微笑，氣質似朝陽般溫煦迷人。 　　不需再多打一通電話，他就曉得那是竈門。　 　　視覺的衝擊讓善逸狠狠捏了臉頰一把，吃痛低呼，確定自己待在現實，而非遊戲世界。 　　這個竈門大概是超級炭治郎粉。 　　又或者炭治郎是竈門的粉。 　　來往的年輕女孩們莫不對竈門投以傾慕的眼光，還有一些人是驚訝地回頭打量竈門，事實證明在遊戲中超人氣的角色，搬到現實還是一樣受歡迎與矚目，善逸搭在封閉式耳罩上的手一頓，他突然對於把耳機拿下來這件事感到緊張，鴕鳥心態發作，下意識地躲到一尊討喜的柴犬石像後，從犬耳間窺探竈門。 　　仍舊戴著耳機的他，幾乎聽不見外界的聲音，這副抗躁耳機是經他精心挑選的，為了配合自己過於敏銳的聽力，但善逸是腦袋沒半刻能閒的典型，胡思亂想也好，認真思索也罷，有想像就有畫面，他盯著與電話彼端有說有笑的竈門，逐漸將客訴聽到的溫潤嗓音，與竈門的形象疊合，最後與遊戲裡的炭治郎融為一體。 　　「竈門……炭治郎。」 　　善逸低喃，轉過身，心情複雜地靠著石像，滑坐在地，雖說提出邀約的是自己，不過這當下，他有點後悔，焦躁地將瀏海後梳，露出皺成結的櫻瓣眉。 　　跨出這一步，他的虛擬與現實就會聯繫在一起，那些因為「命中注定歐洲運」所抽到的炭治郎「們」，關了電腦就見不到了，有時會讓他忍不住反覆觸發的角色台詞，只要將耳機摘了，就能清楚將世界劃分。 　　他是個理性的人，不論遊戲究竟引起他多少悸動與酸澀，只要關了程式，他就能立刻收拾心情，嚴正告訴自己，那並非他所處的真實，不管是過於殘酷的展開、心碎的訃聞，或是溫柔到令人想哭的聲音。 　　他太過習慣隔著一道屏障，聽見「炭治郎」，可能是電腦屏幕、可能是電話線路，現在屏障要被打破了，善逸對於虛實交錯是十分不樂意。 　　但是，他又超級想認識現實世界的禰豆子啊啊啊啊啊啊！ 　　絕對很可愛吧？畢竟哥哥都跟那個炭治郎那麼像了，說不定角色原型就是參照他們的模樣？善逸忍不住掩嘴，嘻嘻竊笑，幻想與禰豆子相識後的各種可能性，他向來對女孩子特別積極，說白點就是變成笨蛋，單身社畜的色心，輕易戰勝對於「認知混亂」所產生的不安，善逸重整旗鼓，摘下耳機，原本的靜謐倏地變得嘈雜。 　　他打算裝作沒認出竈門，直接打電話過去，讓兩人的初次見面，回歸現實中再平凡不過的模式，誰也沒在熙來攘往的人群中認出誰，一切從毫無悸動的「零」開始。 　　善逸將手機解鎖，按下通訊錄，準備「搜尋竈門」，卻在此時，視野一角不期然地冒出一雙黑底運動鞋。 　　善逸愣了愣，不安地仰頭，視線徐徐掃過對方裹著牛仔褲的修長腿部，紮進褲裡的白底襯衫，他的目光在綠色格紋的衣領逗留一會兒，而後是偏麥色的頸項、凸起的喉結，微揚的唇與挺直的鼻…… 　　最後是比起遊戲裡的炭治郎，更加專注深邃的眸子。 　　「您是……我妻先生吧。」 　　明明這話該是問句，但竈門的語氣聽來十分篤定，雙眸瞬也不瞬地瞅著他。 　　善逸極力想區分的虛實，登時因為連動淚腺的聽覺，被攪和在一塊兒，他怔怔張嘴，卻發不出半點聲音，只能克制自己的目光，別在對方額際的火紋逗留。 　　「初次見面。」竈門微笑，主動向善逸伸出厚實的掌，「我是竈門炭治郎。」 　　善逸腦中爆出一堆想說的話，照理講他該順著情勢，從容愉快地握住對方的手，誠懇報上自己的大名「我妻善逸」，然而嘴巴忽然不受控，衝口就問：「你怎麼認得出是我？」 　　聽到自己居然問了這話，善逸後悔得想鑽地洞。 　　超級衝動！超級沒禮貌！他開始擔心竈門對他的初次印象會不會直接下滑，然而這煩惱興許是不必要的，竈門聞言，僅是偏頭沉思，沒表現出任何被冒犯的不快，半晌才認真道—— 　　「命中注定？」 　　「誒？」善逸沒料到會是這答案。 　　「就像我妻先生只會抽到我，我也認出您就是我妻先生。」 　　「不不不，說命中注定也太驚悚了，這距離上很有疑問，我想抽角只要儲值，打開商城就可以抽囉，但我剛剛就坐在這裡，縮在石像後面，離你站的水池至少有十公尺遠吧？到底是怎樣你才會走到這裡來啊？又怎麼知道是我？」 　　「因為這個。」竈門指向善逸自認的壁壘「柴犬石像」，「我很喜歡柴犬，看到這石像那麼可愛，就想說近距離看看，順便拍個照給弟妹看，沒想到有人坐在石像後面竊笑，一聽那偏高的笑聲我就認出來了，畢竟我妻先生每次都在電話的另一頭尖叫大罵，聲音很有辨識性呢。」 　　「呃，還真是對不起。」善逸冷汗涔涔，原來說到底都是自己挖坑跳。 　　「話說回來，我妻先生剛剛有看到我？」 　　很好，繼續挖坑跳更深。 　　善逸乾咳，若無其事地站起身，回握竈門遲遲沒有收回的手，掌心的觸感就像竈門的嗓，溫厚暖和，被包覆住時，令人特別安心。 　　「您好，初次見面，我是我妻善逸。」 　　善逸恢復冷靜，以裝傻繞過一個自掘的深坑。 　　被避開話題的竈門先是愕然，接著了然燦笑。 　　「請多指教！」 　　「嗯，請多指教。」 　　這生硬的自我介紹公式簡直是甘霖。善逸鬆了口氣，看來竈門也接收到他的尷尬…… 　　「所以，您早就認出我了？」 　　喂，你倒是讀一下空氣啊！別用那麼清澈無辜的眼神進行逼供！天然黑嗎！ 　　善逸想起遊戲中的炭治郎「們」，也是以無盡好意之名，行各種纏人之實，還有打破砂鍋問到底、沒達成目的絕不放棄的個性，他突然覺得，這個「現實版炭治郎」或許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畢竟，遊戲裡是只要沒觸發就不會有事，而這個現實版的是會自己找上門。 　　「認出來也是沒辦法的事吧！」善逸抽回手，惱羞低吼，「誰讓你跟炭治郎長這麼像！」 　　「長得像是理所當然，因為我就是炭治郎啊！」 　　「我指的是遊戲裡的那個炭治郎！」 　　「遊戲裡的，也是我。」 　　善逸聞言一愣，盡可能將這句話理解並消化。 　　「難道說，炭治郎的角色原型是你？」善逸不太確定地問。 　　「對，我有個學長叫前田，在『滅鬼奇譚』的製作團隊裡擔當人物企劃，他在設計炭治郎時，確實有參考我的模樣。」 　　啊哈！答案揭曉！全是前田學長的錯！ 　　我妻善逸忿忿地在心底低咒，這真是可怕的企劃，他差點因此嚇到心臟停止——嗯？等等，如果說炭治郎是參考竈門，那麼禰豆子……？ 　　「所以，禰豆子也是有參考你妹妹的模樣嗎？」 　　竈門點頭。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太棒了啊啊啊啊！」 　　我妻善逸忍不住雙手握拳，感動得含淚仰天，比出勝利姿態。 　　所以女神是真實存在的！全是那位前田學長的功勞！要是結婚了，一定請前田學長當證婚人！還有一直被自己抽到的炭治郎們，其實是來送姻緣的吧？要不是因為那些炭治郎，他也不會怒氣沖沖地打電話到客服，與未來的義兄大人搭上線—— 　　雖然義兄大人正用帶著驚愕的鄙視目光看著他，並嘖了聲。 　　善逸這才發現自己當真歡呼出聲，他清了清喉嚨，端出平時收服客戶的「營業用笑容」，沉穩道：「不好意思，竈門先生，我有點脫序，還請您別見怪。」 　　「我妻先生。」竈門的表情恍若鬼面，「您應該不是為了要接近我妹妹，才用成就蒐集為理由，約我出來吧？」 　　恩，差不多都被你說中囉！善逸被嚇得咿了聲，不過要是承認了又不作辯解，就等於是直接按下投降鍵，善逸自認是個膽小鬼，碰到困難總想著逃跑，就像剛剛一眼認出竈門，卻因為矛盾與錯覺，打算裝成甚麼都沒發生，但若真死到臨頭，一股存於記憶的韌性，也會督促他撐著，不准放棄。 　　為了女神，他是不會認輸的！ 　　「想認識禰豆子，當然是主要理由，但……」 　　善逸思忖，現在的他還真像是在攻略NPC，若想增加親密度，保持穩定的交往，那他不能用謊言搪塞，因為知道真相後的失望，其破碎是難以修復的。 　　即使是為了討好，也得是實話。 　　「我覺得竈門先生的聲音好聽，也是事實。」 　　這話直接對著本人說，著實挑戰恥力極限，善逸搔搔臉頰，十分不好意思地垂下腦袋，不過轉念一想，竈門是能直率說出「命中注定」這種詞的人，就算把真心都掏出來，哪怕再這麼羞恥破爛，竈門也不會移開視線的吧？ 　　「實不相瞞，我許多時候會憑著對聲音的印象，來決定要不要跟這個人繼續深交，如果是在另一個場合碰見竈門先生，而不是這麼……奇異的相遇方式，我肯定會很想更認識你，並且跟你成為朋友。」善逸一頓，低喃：「因為，竈門先生有著溫柔到令人想哭的音色。」 　　……嗯，話說出口後，他突然覺得這話有點糟糕。 　　對方是男人啊！就算是實話，他都對著男人說了甚麼啊！還把挑選朋友的偏激方式都說了！一直失言的善逸死瞪著石板地，考慮把自己就這麼埋了，但又懷著竈門能接受的希冀。 　　竈門遲遲沒答話，在善逸以為竈門已經嚇傻時，竈門才徐徐開口：「所以，我妻先生因為相遇的方式不對，不打算跟我成為朋友？」 　　「不是！」 　　善逸急忙否認，原本是想表達如果兩人是直接在現實世界相遇，或許是學校、或許是公司，或許是電車上的擦身，那他也不會對虛實交錯產生掙扎，這一下子說過頭，又沒交代清楚，把惶惶不安也透露，善逸焦急地抬頭想解釋，卻對上竈門依舊溫和澄澈的眼眸。 　　「那就好。」竈門笑道，開心地握住善逸的雙手，「我也是屬於感官敏銳的人，我妻先生是聽覺，而我是嗅覺，但我並不像遊戲裡的炭治郎，聞一聞就摸透人的心思，因此，我妻先生不用怕把我跟那些炭治郎搞混，就請當作第一次見到我吧。」 　　善逸被竈門的舉動嚇了一跳，竈門要比他高了些，握著他時，真摯開朗的笑顏就這麼湊近，讓他無路可躲，只能正視現實中的「竈門炭治郎」。 　　「我妻先生，您覺得如何呢？」竈門見善逸沒有開口，繼續不著痕跡地迫近。 　　「好、好的。」 　　「太好了！謝謝您！」 　　善逸吞了口口水，他的迷惘被竈門消弭了，但總有種大事不妙的預感，想往後退一步，身後卻有竈門喜歡的柴犬石像擋著。 　　被斷了後路，那來處理次要糟糕的事項吧。 　　「咳咳，竈門先生，你可以先放開我的手嗎？」旁人都在看了！ 　　「啊，我太用力了嗎？」竈門趕緊鬆開，雖然他明顯理解錯誤。 　　這傢伙是不是對別人的目光都不太在意啊？善逸搓搓被竈門熨熱的手背，狐疑地打量一臉抱歉的竈門，連半點乾澀的尷尬聲都聽不見，再回想剛剛水池邊的景象，竈門似乎對遭到注目禮這事是完全沒放在心上，也難怪他頂著一張跟遊戲角色有九成相似的臉，還能泰然地走在街上。 　　坦蕩到這種地步，著實是個奇葩，善逸從未碰過這樣的人，嘴角不自覺地揚起弧度，不管之後是否能順利追到女神，能認識竈門，通訊錄中多了位朋友，倒也是幸運。 　　嗯，上班日再跟村田說說這件事。 　　「竈門先生，我們去找個地方坐著聊吧？」決定要交這朋友的善逸，笑著提議，「吃過午餐了嗎？我知道附近有家甜點很好吃的店喔！」 　　繼「聲音控」，他毫不猶豫地繼續暴露自己是甜點控的事。 　　※ 　　我妻善逸雖然是個認真的玩家，但不是個認真的社畜，三不五時他就當一下薪水小偷，找隔壁辦公桌的村田聊天。 　　「嘿嘿，村田，你聽了別太羨慕，我等等下班要去見小禰豆子喔！」 　　「你一下班就要回家打遊戲啦？」村田應了聲，眼睛還是盯著表格，「我今晚會比較晚才上線，明天再一起刷花街的地獄副本吧。」 　　「不是啦！我是要去見現實的小禰豆子！就在竈門麵包店！」 　　村田本來在打鍵盤的手，停了下來，因為長時間盯著螢幕而無神的雙眼，困惑看向冒著粉紅泡泡的金髮同事。 　　「我妻，你是想禰豆子想到瘋了，幻想她穿越到現實開麵包店？該不會你明天就辭職，說要去跟她一起經營吧？」 　　「誰跟你穿越啊！我是說本來就存在於現實的禰豆子！還有你那個一起經營麵包店的提議雖然很棒，但目前還沒有考慮！」 　　「現實？」村田一臉驚恐，「你已經分不清現實跟虛擬了？」 　　不，感覺已經累到陷入渾沌的是你。善逸暗忖，對面容憔悴的村田投以憐憫的目光。 　　「村田，我們中午再聊吧。」 　　待兩人熬到午休時間，一塊兒到附近的拉麵店用餐，村田才終於在善逸眉飛色舞的解釋下，知道此禰豆子非遊戲中的禰豆子，而是客服竈門的妹妹。 　　「竈門說他家的麵包店，就在遊戲公司附近，再加上有學長在製作團隊裡，才獲得幫角色配音的機會，甚至還會偶爾去兼職當VIP的客服呢。」 　　「這樣啊……」村田吞下加點的溫泉蛋，「他家就在開麵包店了，為什麼還要兼職？」 　　「是那個學長拜託的。」善逸喜孜孜地往吃了一半的豚骨拉麵加了些紅薑，「『滅鬼奇譚』推出後，角色的配音獲得挺多人喜歡，於是他們決定弄個企劃，主打升級VIP後，有機會讓角色聲優提供客服服務，而且竈門跟他妹妹的脾氣都很好，可以很溫和地處理投訴抽卡機率過低的咒罵電話。」 　　「嗯？這後面說的不就是你這種麻煩的非洲玩家嗎？」 　　「我才不是要投訴機率過低！我是要投訴太容易抽到炭治郎！」 　　「那就是更令人翻白眼的歐洲玩家了。」村田完全無視善逸的嚷嚷，「話說回來，感覺你跟竈門客服處得還不錯？連對方是在哪開麵包店的事都曉得了。」 　　「唔，就聊了不少。」善逸嚼著拉麵，回想當天的情形，「他人不錯，就是莫名的認真，我們那天去吃的店，主打甜點，他一進店裡比我這個甜點控還興奮，拿出相機跟筆記，說是想要取材，因為最近他們家的麵包店也在推甜點季，於是就聊到他家的事……」 　　——我們家的甜點跟麵包，都非常好吃，我妻先生若有空，還請務必光臨！ 　　竈門撕下抄在筆記上的住址給他，熱心說著麵包店甚麼時候營業，還誇讚自家妹妹做甜點的手藝有多棒，老實說，善逸當下已經先因竈門的過度認真咋舌，這會兒更是被他的行動力嚇愣，未能即時分析竈門話中所透露的訊息，只是傻傻看著那閃閃發亮的俊朗笑臉，片刻後，才想起該為能更接近心目中的女神歡呼。 　　「竈門大概是天生的社交能手。」善逸肯定道，嚥下口中的麵。 　　「很會說話？業務型的？」 　　「這倒不是，他講話都很直率，可他這人……是個好人。」善逸慢條斯理地道，「他很為他的家人、他的工作自豪，跟他聊天挺愉快的，不管是甚麼事，他都能用正面的角度去看，覺得身邊的每一件事物都值得珍惜……你從他誠懇過頭的言行舉止，會曉得他是由衷這麼認為，讓人不知不覺被他影響。」 　　他語氣一頓，看著已經快要見底的碗，索性捧起，一股腦地將豚骨湯喝完。 　　「真的，是個不錯的人。」善逸舔過嘴邊沾著的湯汁，嘻笑道，「能跟他成為朋友，是非常幸運的事。」 　　這是村田頭一次聽到善逸如此盛讚一個人，還稱對方是「朋友」……他呆望著善逸，突然吸了吸鼻子，感動噴淚。 　　「我妻！恭喜你啊！」 　　「村、村田？」善逸驚愕，忙不迭地抽了幾張衛生紙給村田，「你怎麼忽然——啊，我懂了！是為我未來有個很好的義兄大人感到高興對吧？嗚嗚，村田你果然是個好人！」 　　「不是。」村田擤了下鼻涕，「我是想到你的聯誼求救電話，終於能打給我以外的人，不禁感到非常非常非——常開心！你從此就只打給竈門如何？啊啊，我有種終於把兒子嫁掉的欣慰——」 　　「嫁個頭啦！前言收回！你這傢伙超級過分的！」 　　※ 　　我妻善逸自己也清楚，能忍受他這種吵嚷個性的人，真心不多，就連村田也很少聽他講完電話過，很多時候會裝作訊號不好掛了，竈門如果能撐過他一通無聊透頂的求救電話，那他是該謝天謝地痛哭流涕。 　　不過，善逸也沒勇氣立刻來試驗竈門的耐性，雖然他打電話去客服時，各種任性尖嚷沒少過，竈門也總是耐心聽完，但那終歸是因為竈門身為客服，才沒掛他電話，要是真私下聯絡，就不是那麼回事了吧？ 　　善逸提著公事包，遠遠就看到竈門麵包店的招牌，大街上有許多人手提麵包店的紙袋，小女孩巴著父親的腿，吵著要現在就吃剛出爐的奶油麵包，分享蛋糕的女高中生們，興奮談論著麵包店的師傅又帥又溫柔…… 　　原本輕快朝麵包店踱去的善逸，逐漸有所遲疑，他腳步趨緩，細細聽著那些關於竈門麵包店的耳語。 　　 只有優點，聽不見缺點。 　　我妻善逸驀然覺得自己認識了一個很不得了的人物。 　　「聽起來也挺忙的……」 　　或許他來的不是時候，雖說肚子已經餓得咕嚕響，不過比起買麵包，他更主要是來找竈門閒聊，然後賭賭看能否遇見女神。 　　善逸頓住腳步，苦惱沉吟，考慮先去附近晃晃，等尖鋒時段過了再來，只不過他剛躊躇轉身，就見到一位有雙與竈門相似眼眸的美少女，神情訝然地盯著他瞧。 　　「誒？」善逸驚喜瞠目，「小、小禰豆子？」 　　喔喔喔喔喔！一回首就看見女神啊啊啊啊！善逸差點沒跪下來歌頌命運之神。 　　不過，女神好似被他嚇到了，原本提著的水果袋掉到地上，漂亮的櫻緋眸子瞠圓，滲著水潤，小巧的鼻子微微泛紅，下唇輕顫，善逸敏銳聽見哽咽的聲音，登時緊張得手足無措。 　　「抱、抱歉！」善逸趕緊上前幫禰豆子拾起掉滿地的蘋果與梨子，「我嚇到妳了嗎？啊，肯定是因為妳明明不認識我吧？不好意思，我是因為玩了『滅鬼奇譚』那款遊戲，跟妳哥哥認識，所以知道遊戲裡超級可愛的禰豆子是以妳當原型，連名字都一樣，才一看到妳，就衝口喊了……」 　　善逸將重新裝好的水果袋，雙手遞給禰豆子，懊惱垂首。 　　「真的很不好意思，嚇到妳了，還請妳原諒我。」 　　哽咽聲逐漸淡去，在幾乎消失的時候，善逸手中的水果袋終於被一雙柔荑接過。 　　「沒關係的。」綿軟的嗓音響起，「我也認識您喔，您是……我妻先生吧？」 　　「咦？」善逸錯愕睜眼，抬頭看向那張與竈門神似的笑臉，「妳認識我？」 　　「對啊，我知道您前幾天跟哥哥見了面，哥哥回來後，跟我們講了一晚的我妻先生呢。」 　　「誒嘿嘿，是這樣啊！」竈門，幹得好！沒想到你回家後還幫我助攻！ 　　「嗯嗯，哥哥說我妻先生的嗓門跟高音，就跟電話裡所聽見的一模一樣呢！然後特別喜歡吃甜食，一講到甜食就雙眼發光！」 　　「……我覺得我需要跟妳哥哥談談。」這形容聽來不就是個純粹很吵的吃貨嗎！善逸被竈門的誠實稟報氣得牙癢。 　　「我妻先生是來找哥哥的嗎？」 　　「咳，算是吧？」想追女神，先跟過度護妹的女神哥哥打好關係是必備常識。「不過，我看你們的店現在挺忙，我等一下再來——」 　　「不用啦。」禰豆子笑瞇瞇地道，「我妻先生就跟我一起進去吧？哥哥也差不多到休息時間，而且還有我幫忙顧，弟弟妹妹也都要回來了，不缺人手。」 　　「這樣啊……」善逸望著那門庭若市的麵包店，撓撓臉頰，「但妳哥哥的個性挺認真的，不可能放著弟弟妹妹顧店，自己在旁邊休息吧？如果我也在，他大概會很介意把我晾著乾等……不想給你們添麻煩呢，就等你們要打烊了，我再來吧。」 　　「可是——」 　　「別在意！是我挑錯時間，我也正好去吃個晚餐！」善逸退了步，笑著對禰豆子揮揮手，「晚點見喔，小禰豆子——對了，可以的話，留個麵包讓我買來嘗嘗吧！」 　　然而，我妻善逸錯估了情勢。 　　竈門麵包店直到打烊前，都還是有客人上門，善逸啃著手中已經冷掉的漢堡，隔著一條馬路，靠著行道樹，望著對街依舊亮著溫暖燈光的麵包店，其實架上的麵包已經被掃空了，連片吐司邊都沒留，但想要找竈門聊天的，他不是唯一一人。 　　先是雌雄莫辨的精壯少年與一位綁著雙馬尾的嚴肅女孩，再來是看不出究竟在想甚麼的冷酷青年與好似瓷娃娃般的美麗女子，過不久又有身邊跟著三位美女，讓人看了就討厭的超級美男……好不容易得了空，他都準備舉步向前了，又有一位漂亮嫵媚的粉髮女子搶先他一步。 　　超高人氣啊！這個竈門！敢情要跟他聊天還得預約的？ 　　不過，粉髮女子沒多久就急忙離開，還大喊著「糟糕今天是截稿日嗚嗚嗚」，善逸為粉髮女子默禱三秒鐘，把吃完的漢堡包裝紙揉成一團，隨意塞進口袋裡，愉快地輕哼小曲，打算過馬路到麵包店。 　　卻在這時，他看到竈門跟弟弟妹妹們有說有笑地收拾店面。 　　麵包店原本明亮的燈光變得曖昧暈黃，但裡頭的景象依舊映著溫暖的橘紅，善逸愣愣望著那樣和樂的畫面，帶著澀然的羨慕不由得浮上心頭。 　　「……還是別打擾吧。」 　　善逸抓了抓金色腦袋，噙著一抹受氛圍感染的淺淺弧度，往車站走去，並拿出手機，畢竟他跟禰豆子說過，晚點會去麵包店，雖然不曉得禰豆子會不會跟她哥哥提起這事，但保險起見，該傳個訊息說一下。 　　然而，他剛要開啟通訊軟體，手機就忽地震動。 　　是竈門打來的。 　　善逸一愣，之前都是他打過去，這會兒接到「客服」主動打來的電話，著實有些奇怪。 　　「……喂？」接了電話後，善逸遲疑了下才出聲。 　　「我妻先生！」電話另一頭傳來竈門中氣十足的聲音，「我聽禰豆子說，您等到店裡打烊後，要來找我！請問您要過來了嗎？我們已經打烊了！」 　　還真是藏不住期待的語氣啊。善逸望著夜空，嘴角微微上揚。 　　「那個啊……我看好像很多人來找你，拖到現在才能好好收拾……所以我就先走了，明天再來找你吧！」 　　「哎？我妻先生您離開了？剛走嗎？」 　　善逸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的意思。 　　「我已經到車站了，抱歉，沒早點跟你說。」 　　「……那我妻先生怎麼會曉得，我們店現在才準備要收拾？」 　　下意識扯謊的善逸，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 　　「我、我當然是有看到啦！就看到你們要收了，我就走了，不打擾你跟家人休息，車站也沒離多遠，然後我又走得比較快嘛！哈、哈哈——」 　　「……」 　　電話那頭遲遲沒有應聲，只傳來鼻息與窸窣的沙沙聲，善逸收起乾笑，納悶蹙眉，該不會是訊號不好吧？他邁開步伐，打算繼續往前走，看能不能到收訊比較好的地方。 　　卻在這時，善逸的手臂讓人從後一抓，他「噫」了聲，驚愕回頭，就看到竈門正衝著他燦笑，一身麵包師的工作服都還沒換下，俊臉更因奔跑而微微泛紅。 　　「看來，我也跑得很快呢！」 　　竈門笑道，捉著他手臂的力道，似乎收緊了些。 　　善逸踉蹌後穩住，他沒料到竈門會追上來。 　　「你、你怎麼……」 　　怎麼能追得上我？ 　　善逸差點要脫口問出，但瞬間因似曾相似的情境住了嘴。 　　人為的命中注定。他的腦中閃過這矛盾的詞。 　　「我妻先生，不好意思攔住您，請問可以再多給我十分鐘嗎？」 　　「……可以。」反正他想走也走不了。 　　善逸瞄了眼被緊捉不放的手臂，比起敦厚的詢問，這傢伙的行動更加強烈而直接。 　　他也瞧見竈門另一隻手拎著一個紙袋，上頭印著「竈門麵包店」，善逸登時了悟，肯定是禰豆子跟竈門說了「我妻先生想請哥哥留個麵包」，所以竈門特地留了吧？本來遠遠看到店面全空的麵包架，善逸還有些惋惜，沒想到是先幫他拿了一份，還追上來就為了給他。 　　真是認真的傢伙。 　　不知道是甚麼口味的呢？如果是甜麵包就好了！貪嘴的善逸難掩雀躍，已經準備伸手接過竈門手中的紙袋。 　　「謝謝您！」竈門開心地笑咧嘴，「那我們快點回店裡吧！」 　　善逸聞言愕然。 　　「等等等等等……你不是只是要把麵包給我而已嗎？」 　　他就是因為不想破壞竈門家人的美好相處時光，結果竈門反而要把自己帶回店裡，這不就枉費他的苦心嗎？ 　　「這袋的確是要給您帶回去，但既然您能再為我多留十分鐘，我想請您跟我回店裡，試吃一輪甜點！」 　　「試、試吃？」 　　「是的！那天跟我妻先生吃飯，聽著您對那家店的甜點所做出的評論，還有各種分享，就覺得您是這方面的內行人，新品一定要請您來試吃！」 　　「嘿嘿，我也沒那麼內行啦！」善逸被捧得有些樂陶陶，不枉他的薪水有三分之一花在美食上，「我當然很樂意幫忙，但我去會打擾到你們家的休息時間吧？正好我今晚也跟人約好要打副本，不如我們改約個你們店裡沒甚麼客人的時段？」 　　「那有點困難，我們的麵包店從開店到打烊，客人都絡繹不絕。」 　　「啊……我懂我懂，來的路上就一直聽到你們店的好評，甚麼麵包好吃師傅也很好吃之類的……」 　　「好吃？可是我不是麵包啊？」竈門對這評價十分困惑。 　　「只是類比。」雖然那些女孩應該是真的覺得你很對胃口。善逸暗忖。「總之就改約其他天——」 　　「不，就今天。」竈門執拗道，「我妻先生特地來了，還等了這麼久，我不希望就讓您這樣離開。」 　　「沒關係啦！」善逸無所謂地笑笑，「你別在意，也是我沒先通知一聲——」 　　「抱歉，我無法不在意。」 　　竈門和暖的嗓音轉沉，他停下腳步，轉頭注視善逸。 　　「我妻先生，您不會打擾到我們。」他道，「我說了，您有空時就能過來，這不是客套，不管何時，只要您想來，我都會非常歡迎您。」 　　他當然知道不是客套，竈門打從一開始，對他就沒有客套兩字，就算是客服電話，語氣也是親切誠摯，令善逸都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實際見面後更確信這傢伙暖到沒極限，八成還鎮日無自覺撩人，讓竈門麵包店有一堆死忠女粉絲。 　　「我突然很慶幸自己是個男人……」善逸咕噥，否則他大概早就迷上這個竈門了。 　　「我妻先生？」竈門疑惑地看著他。 　　「沒甚麼特別的意思，就是想說你人很好。」把莫名的感慨拋在腦後，善逸好哥兒們似的拍拍竈門的肩，「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只好來當個最佳試吃員啦！」 　　※ 　　一踏進已經掛上「休息中」的麵包店，善逸立刻由衷感謝竈門帶他回店裡。 　　他看到了女神。穿著櫻色圍裙的竈門禰豆子，從烘焙室走出，手捧著一盤甜點，巧笑倩兮地對他說了聲「我妻先生好」。 　　天啊，這比官方釋出的「家居禰豆子」還要更棒啊啊啊！ 　　「好可愛好可愛好可愛！」善逸不顧形象地捧心下腰，雙眼興奮得瞪出血絲，也不管旁邊的竈門已經用看外星生物的目光在睨著他，「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啊啊啊啊啊！」 　　「哥哥，這個人就是我妻先生……？」在場另外一位與竈門長得十分相像的少年，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發癡中的善逸。 　　「是的。」竈門收起鄙視臉，正色道：「這位就是很吵很不知廉恥，人很不錯又是甜點達人的我妻先生。」 　　「喂，你到底是在介紹我還是只想順便罵我啊？」善逸橫了竈門一記，視線落至提問的少年身上，露出比起初次面對竈門時，要來得成熟穩重的笑臉，「你好，我是我妻善逸。」 　　「您、您好，我是竈門竹雄。」沒想到善逸的情緒切換如此之快，竹雄微詫，但還是很有禮貌地打了招呼，。 　　「你們兄弟姊妹長得還真像啊……」不只像，還都長得好看。 　　這家子的遺傳基因真不得了，善逸基本能想像竈門的父母應該也是俊男美女，而且還生了三個……不，剛剛禰豆子說是「弟弟妹妹」，若眼前的竹雄是弟弟，想必是還有個妹妹吧？所以是四兄妹囉？在這少子化的時代真能說是福音。 　　「街坊鄰居也這樣說呢。」竈門頗自豪，「說我們兄弟姊妹六人都長得很像！」 　　「……六人？」 　　「是的！」 　　這已經不只是福音，是奇蹟了。善逸才剛瞠目結舌地想，就聽到一陣咚咚咚的混亂下樓聲，兩顆小腦袋從後頭通往二樓的休息間探出，一顆是小平頭，一顆是小西瓜。 　　「速報！速報！花子姊姊收到了情書！」 　　「茂！六太！」一道羞赧的嬌嚷傳來，「你們不要亂講！」 　　「明明就是情書！上面說來買麵包時，對花子姊姊一見鍾情！」 　　「討厭！早知道不讓你們看到！」花子顯然非常懊惱。 　　噗噗，還真是熱鬧的一家人。善逸悶笑，正想調侃竈門，卻看到竈門家長男露出比起平時更加無害的笑。 　　「這樣啊！那之後我會隨時注意！」 　　恩，笑容太過清爽無雜質，真讓人不安。 　　「竈門，請問你是要注意甚麼？」善逸不恥下問。 　　「當然是注意對方是不是個好孩子。」長男笑著「喀」地握緊拳頭，暴出青筋，「花子只是個高中生，要是被對方玩弄感情，那可不行。」 　　「說得沒錯！」次男一臉嚴肅地附和，「我也會注意的！」 　　「竹雄，你跟花子念同間高中，稍微幫哥哥觀察一下。」 　　「是！」次男肅然，「我先去上面了解！」 　　「拜託你了。」長男託付重任。 　　「我說，你們也太誇張了……」禰豆子看著竹雄領著特來爆料的弟弟們上樓，不禁蹙起柳眉，「花子自有判斷能力，難道哥哥不相信自己妹妹的眼光嗎？」 　　「我當然相信花子，但還是會擔心啊。」被妹妹一訓，竈門家長男稍微收斂了點，「想跟花子交往，必須是被我所認可的人才行！」 　　善逸在旁邊聽得冷汗涔涔，這是情書吧？是傳遞羞澀愛意、屬於高中生之間青澀美好的情書吧？為什麼搞得好像人家送來的是挑戰帖？ 　　「哥哥你的標準根本非常人級別。」禰豆子完全不給自己的哥哥面子，「而且，花子要是喜歡上對方，也不是你說句不認可就能算了。」 　　「那時候我會提醒花子要理性看待！」長男樂觀得很。 　　「理性看待……」似是想到甚麼，禰豆子勾起一抹玩味淺笑，「總之，等哥哥也談了戀愛，就會懂了。對吧？我妻先生？」 　　「對！」被點名的善逸立刻點頭附和，「對！沒錯！小禰豆子說得都對！」 　　「是這樣嗎……」不甚理解的竈門，悶悶皺眉。 　　「唉唷，不懂沒關係，等到你經歷過就知道了！」善逸語重心長，順勢搭上竈門的肩，「相信我，戀愛啊，會讓人瘋狂的。」 　　「我妻先生也曾體會過嗎？」竈門問。 　　「算是體會過。」善逸悄悄收回手，不自在地轉移話題，「啊！這個看起來好好吃！」 　　善逸蹦跳到禰豆子身邊，沒有多想便拿了盤中的蜜桃乳酪塔，竈門見狀眼睛一亮，正想跟善逸作介紹，但善逸等不及了，直接吃了一小口，細細咀嚼，桃子的甜與乳酪的奶香交織，綿密的口感令善逸的背後開出朵朵小花，神情像是讓甜食給融化般，泛著幸福粉暈，滿是陶醉。 　　「好、好、吃！」善逸幾乎要跪地讚嘆，「好吃到以為戀愛了！不，這就是戀愛的滋味！我理想中的戀愛啊啊啊！小禰豆子的手藝真好！嗚嗚嗚嗚……就算沒在遊戲中抽到妳，吃到妳親手做的甜點也此生無憾了！拜託了！請跟我以結婚為前提——」 　　「我、我妻先生！請您等等！」禰豆子趕緊喊停，「那個乳酪塔，不是我做的！」 　　「……誒？」未能把求交往的台詞說完，善逸瞬間石化，「咳，不是小禰豆子做的？」 　　那是…… 　　善逸瞪大了眼，緩緩回首，看向竈門，俊朗的他正露出靦腆笑容。 　　「是我做的。」竈門說，語氣中藏不住的愉悅，恍若清脆響著的風鈴聲。 　　但風鈴不會無故作響，肯定是因為意識到有薰風拂過，才隨之哼唱。 　　只不過哼唱聲抓不到準確的調子，似乎是頭一次嘗試低吟，儘管如此，仍沒有一絲膽怯，而是自信滿滿。 　　聽覺敏銳的善逸，為此脹紅了臉，熱浪從脖子一路燒到耳垂，他不想去思考竈門為何會有這樣的聲音，更不願八卦地猜測是否有甚麼情愫，被悅耳的風鈴聲初次喚醒，他輕咳兩聲，轉回頭，決定忽略那脫離正確音準的愉快哼唱。 　　「嗯，右邊這個是小禰豆子做的嗎？」善逸盯著盤中剩下的兩個磅蛋糕，謹慎問道。 　　「是的！」禰豆子笑回。 　　「太好了！我立刻來吃看看！」善逸高興地拿起右邊的磅蛋糕，嘗了口，檸檬的清新酸甜，以及純然的果香，讓善逸當場哭泣，「嗚嗚嗚嗚……這自然而然就愛上的感覺……是初戀！是初戀的味道……不，是初戀就成功的幸福味道！我彷彿想起對遊戲中的小禰豆子，一見鍾情的剎那！沒想到能在現實中碰見妳，這根本是初戀成功的預兆吧？拜託了！請跟我——」 　　「那個……」禰豆子歉然打斷，「我妻先生，不好意思，我說的是我的右邊……」 　　「……」 　　善逸僵凝，頓時陷入愁雲慘霧。 　　「謝謝我妻先生這麼喜歡我！」 　　始作俑者竈門炭治郎，中氣十足地喊道，響徹整間麵包店，聲音之爽朗愉悅，就連店外的路人都被影響，以為是一對神仙眷侶誕生，本能地舉手鼓掌。 　　我妻善逸差點因鼓掌聲暈厥。 　　「講話不要講一半！我才不是喜歡你！是喜歡你做的甜點啦！」 　　挑個蛋糕想趁機追女神都能演變成這樣，他的手氣到底是有多非洲啊啊啊啊！ 　　※ 　　「霹靂一閃，好一陣子沒看到你抽到炭治郎了耶。」 　　本來正在解「花街」單人地獄副本的我妻善逸聞言一愣，公會的語音聊天室傳來玩家「華麗爆破」的調侃。 　　「最近我沒在抽角。」善逸打開麥克風，興致缺缺地回道。 　　「是因為這陣子都是復刻禮包？怕又抽到炭治郎，讓鬼化炭治郎直接變身成鬼王炭治郎？」 　　「喂！不要以我會抽到炭治郎為前提好嗎！」 　　眾人的竊笑聲全讓善逸聽見了，他不禁有些氣悶，現在是所有人都覺得他只會暴死嗎？ 　　「哈！開玩笑的，話說官方公告下禮拜會推出新的禮包，主題是『煙花大會』，你又要繼續為了浴衣禰豆子課金了吧？」 　　「沒，不課了。」 　　「啊？難道你課到破產了？」 　　「當然不是！」善逸得意一哼，「我啊，已經見到現實中的禰豆子，都有真人了，哪還需要虛擬的？」 　　「哦？現實中的？」華麗爆破興味盎然地低吟。　 　　「霹靂一閃你在做夢嗎……」聊天室的其他人終於忍不住吐槽。 　　「想抽到瘋了，所以做夢了吧？」 　　「八成還在睡吧，常常玩遊戲玩到一半就睡著，上次這傢伙不是邊睡邊打地獄難度的副本？現在肯定也是在睡覺說夢話！」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善逸倒也不生氣，反而有種優越感。 　　「是你們沒那個福氣！我啊，是真的見到了現實中的女神啊！那可愛程度完全不是遊戲中能比的，還會穿著圍裙請我吃蛋糕，哪需要去抽？」 　　最近他的確不再那麼熱衷於抽角這件事，復刻禮包也沒有再拚一次手氣的衝動，就只是開啟獎勵預覽，對著各種禰豆子發花癡三小時，跟之前二話不說重度課金的瘋狂，可說是天差地遠，甚至連下班後的遊戲時間都逐漸變少了。 　　因為，他將「光顧竈門麵包店」這件事，排入生活作息。 　　就如竈門所說，麵包店從沒所謂的離峰時刻，但無論再怎麼忙，只要他來了，竈門一定會對他露出燦爛的笑容，跟他說上兩句話，還有幾次直接帶他到烘焙室參觀，讓他看見禰豆子正在裝飾生日蛋糕時的可愛認真樣。 　　他那天直接在烘焙室幸福打滾，拿出手機求拍照，現在那張照片是他的待機畫面。 　　善逸對著畫面哎嘿嘿地傻笑，故意忽視邊角一撮也想入鏡的赤髮。 　　沒有課金慾望，肯定是因為覺得真人禰豆子比虛擬更可愛，身心靈都被滿足了，竈門麵包店真能說是治療他遊戲成癮的良藥，嗚嘻嘻嘻嘻嘻嘻。 　　「喂，紋逸一閃，不要笑得那麼噁心，你害老子一個手滑放錯招了！」 　　不耐低沉的嗓音響起，玩家「老子是山之王」說起話來，一貫似野獸低咆，善逸還記得第一次聽到時，差點要被嚇死，以為公會來了個危險人物，但現在已經有隔著屏幕，對著麥克風叫囂要暴打對方的膽量。 　　「誰跟你紋逸一閃啊！是霹靂一閃！」 　　「喔！啾逸一閃！」 　　「你故意的吧？吶？你這傢伙絕對是故意的！欠揍！」 　　可怕的是，還真有一字與本名相同。善逸撇嘴，讓角色使用「雷之呼吸．壹之型．神速」，斬斷花魁扮相的副本王脖頸。 　　但還不能鬆懈。 　　這副本他已經打了不下百次，殺完這個王，還有另一個更加可怕的王會現身，到時花魁鬼也會復活，不一起殺掉是無法通關的。 　　「說到頻道……嘖，紋逸你這傢伙為什麼不來刷高階副本啊？老子剛開『無限城』的，快來一起打混帳上弦貳啊！」 　　「哇，現在連一閃都省了，沒有半個字出現在我的暱稱囉！說真的你到底在叫誰？」越來越接近本名，怪恐怖的！ 　　「隨便啦，你給我過來刷，有你在，速度可以快上五倍，一晚上刷個二十輪不是問題。」 　　善逸沒有回話，與鬼化炭治郎使出連攜技，以最快速度同時解決掉設定上是兄妹的兩隻上弦鬼，他看著劇情動畫交代鬼的回憶，直到兄妹攜手朝著象徵輪迴的曙光前進，才鬱悶低道：「……不要。」 　　「為什麼！」 　　「我對那副本沒興趣，主線解過就好了。」善逸興致缺缺，與其說這個，不如回頭繼續因為抽角的事，被公會的大家調侃兩句都好——等等。 　　「華麗爆破、山之王，你們剛剛怎麼都沒嘲諷我說在現實中遇到禰豆子的事？」 　　「因為我們也認識真實的禰豆子啊。」華麗爆破語帶笑意地回。 　　「禰豆公做的點心很好吃。」山之王附和。 　　「……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 　　善逸與聊天室裡不知情的其他人一起發出不可思議的大叫。 　　「你們叫屁！吵死了！」山之王大罵，「都給我安靜！現在是重要時刻，老子就要達成擊殺上弦貳一千次的成就！」 　　「殺到千遍！」善逸咋舌，那隻會使冰的鬼超級難纏，山之王能憑著毅力擊殺千遍簡直是執念了，「不對不對，重點不是那個！重點是你跟華麗都認識小禰豆子？」 　　「是啊，我跟禰豆公他哥權八郎是朋友。」山之王一頓，驕傲喊：「對，朋友，就像兄弟一樣！」 　　「我則是指導過他們的美術老師。」華麗爆破沉吟，「那對兄妹啊……確實都跟遊戲中的形象挺像的。」 　　媽的，世界真小。震驚過頭的善逸，忍不住在心底爆了粗口。 　　「你們為什麼不早說！在我一直在哭著說抽不到小禰豆子的時候，為什麼不說！」善逸哀號，「這樣我就能透過你們，提早認識小禰豆子了！不會打電話給客服，也不會因為想見現實版的小禰豆子，把竈門約出來……」

　　「那又如何？」華麗爆破涼涼地回，「就算是透過我們，你終歸還是會見到真人版炭治郎……霹靂一閃，說真的，這就是盛大又華麗的命中注定。」 　　

．．．（第一章部分試閱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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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關於客服竈門的轉職過程

　　竈門炭治郎會成為遊戲客服，完全是場意外。

　　他碰過的遊戲屈指可數，俄羅斯方塊是他唯一專精，還是單機版，基本上他完全沒接觸過線上遊戲，從高中開始，他便身兼二職，一是學生，一是麵包師，每天做一千個麵包，生活被小麥香與訂單充斥，已經沒有心思多管其他。

　　旁人問到他的娛樂，他最常回答的是「做麵包」，這往往會受到同年齡憐憫的目光，但炭治郎卻不覺得自卑，對他來說，每天與家人過著樸實而幸福的日子，便是天賜的娛樂，他對於虛擬世界雖覺得新奇，卻沒有參與的興趣。

　　珍惜當下、珍惜當下，這樣的念頭與其說是樂觀地活著，不如說是謹慎告誡，在父親因病去世，炭治郎戴上花札耳飾後，這想法更是根深蒂固。

　　人生道路上，他篤定向前，走得沉穩緩慢，明明才二十二歲，卻像個老頭子，為真正在乎的事物佇足，也因此遊戲中虛浮不定的羈絆與世界觀，無法分去他的心思。

　　直到滅鬼奇譚這遊戲上市。

　　據說遊戲是以古籍為主軸，這些古籍是從一間破舊宅院的地下書庫翻出，二戰期間，許多書籍付諸一炬，因此能流傳至現代的書頁顯得彌足珍貴。

　　這些不可思議之事重見天日時，引起學界譁然，裡頭描寫滅鬼劍士與食人鬼的激烈戰鬥，甚至還有鬼殺隊，過於真實殘酷的描寫，令人不知該相信真有其事，還是虛構一場。

　　遊戲公司的腦筋動得快，搭上這波順風車，以此為主線背景，將裡頭所提的場場戰鬥重現，當然，也包括鬼殺隊士們的故事，編劇憑著被學者公開的書信內容與「遺書」，交織出賺人熱淚的支線，雖然這些書信大多泛黃破損，不是每個人的名字都能清楚辨識，但事蹟是抹滅不了的。

　　完全不碰遊戲的炭治郎，有幸在製作初期，就接觸到這款遊戲。

　　更正確地說，是製作團隊中擔當人物企劃的學長前田，主動找上了他。

　　「竈門，你聽了別驚訝。」由於遊戲公司就在附近，每到下午，前田固定會來這位學弟的麵包店光顧，「那些關於鬼殺隊的記載裡，有跟你同名同姓的人。」

　　背對著前田，正在切法國麵包的炭治郎聞言，動作一頓。

　　「這麼巧？」

　　「對，而且紀錄上，那個炭治郎是赫灼之子，還戴了花札耳飾，我都懷疑你是不是早看過資料在cosplay了。」前田瞇起眼，上下打量形象過於符合的炭治郎。

　　「『摳絲噗雷』是什麼？」炭治郎回頭，認真問道。

　　「就是扮演那個角色……我只是隨便提，當然是不可能啦！」前田擺手，注意力放到一旁的可麗露上，精巧可愛，全出自炭治郎的妹妹禰豆子之手，「話說那位炭治郎也有個妹妹，是個不吃人的美麗女鬼，而且還剛好也叫禰豆子。」

　　前田耐不住嘴饞，拿起一旁的盤子，又多夾了個可麗露。

　　「老大說這鬼化妹妹的設定會夯，聽說最近還挖出一整疊保存良好的書信，全都在歌頌妹妹的可愛，難道叫禰豆子的都是美人？」

　　「是因為剛好都是竈門炭治郎的妹妹！」炭治郎得意洋洋地挺胸。

　　「然後叫竈門炭治郎的，八成也都是護妹心切的長男。」前田一想到那些信的內容，就覺得好笑，「總之，為了要更還原那世界，這款遊戲已經確定會出現你跟你妹，還會是實力堅強的夥伴。」

　　「堅強夥伴嗎……突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呢。」炭治郎溫和一笑，「不過，在那樣的世界，確實只能想著變得更加堅強。」

　　炭治郎將麵包裝進紙袋，雙手交給前田，誠懇道：「謝謝學長告訴我這件事，如果可以，希望遊戲的最後，大家都能活著。」

　　前田有一瞬間把眼前溫暖笑著的學弟，與電腦上的炭治郎人物模組重疊，作為人物企劃，他自然是有透過文獻推敲人物性格，這不僅是為了劇情，當然還有找尋能揣摩這角色的合適配音……

　　前田若有所思地看著手中的紙袋半晌，而後騰出一隻手，推了推眼鏡。

　　「竈門，你要不要兼差當配音員？」

　　「配音員？」炭治郎一愣。

　　「我想推薦你幫那個炭治郎配音，你挺合適的，不管是聲線、性格——或是有個同樣可愛的妹妹。」

＊

　　沒接觸過遊戲的竈門炭治郎，首度要為遊戲中的「自己」獻聲。

　　當天晚上，他就跟妹妹禰豆子分享了這件事，還順便把遊戲中也有個禰豆子的巧合說了，他以為妹妹會大吃一驚，沒想到禰豆子聽了，態度倒是淡然。

　　「啊……我知道那要被做成遊戲的事。」禰豆子一邊做著針織圍巾，漫不經心地應，「所以，哥哥要去幫另一個哥哥配音啊。」

　　「是啊，總覺得有點緊張。」炭治郎皺著臉，有點後悔衝動答應了學長，「果然還是要請專業的吧？我的聲音其實也蠻普通的，就只是很湊巧地跟那角色長得像……」

　　「沒問題的。」禰豆子微笑，「哥哥肯定是最適合的人選，畢竟哥哥有著溫柔到讓人想哭的聲音呢。」

　　炭治郎不是第一次被禰豆子這麼誇。

　　中學時，年級間有合唱比賽，那時他直接被老師指派去當伴奏的翻譜人員，以往他總認為沒有長男做不到的事，就算有，靠著努力也能克服，但無論他再怎麼練習，老師就是堅持他去翻譜，著實令他鬱悶了好一陣子。

　　就是在那時，禰豆子鼓勵了他，說他有著溫柔到讓人想哭的聲音。

　　他雖然被鼓舞了，但還是有些鬱卒。

　　「或許是因為妳是我妹妹，才這麼覺得吧？」

　　「不是喔，這句話是別人告訴我的，對方是聽力很好的人。」

　　究竟是誰，禰豆子沒說，炭治郎愣了下後，也沒繼續追問，到了現在，對方的姓跟名，還是空白。

　　「總之，哥哥不會有問題的。」禰豆子滿意瞧著快要完成的圍巾，金澄的線交織出三角紋樣，「你就放膽去試試吧。」

　　「那……禰豆子要不要也來試試？」炭治郎這才想起學長的另一個請求。

　　禰豆子眨了眨緋眸，笑著點頭。

　　竈門兄妹總是攜手面對。

　　初次見到遊戲中的「自己」，炭治郎驚訝得眼睛都要掉出來。

　　他差點要回去翻相簿，看看十五歲的自己是不是就長這個樣，唯一明顯的差別，大概就是頭髮長度吧？還有瀏海這件事。

　　「會長得這麼像，大概也是我的錯。」前田自首，「畢竟一看到這形容，我就想到你，最初甚至還真的就參考你把頭髮往後梳的樣子，但其他企劃說，放下頭髮整個帥度倍增，之後出各種形象，女玩家看顏值更願意買帳抽包……我是沒差，男人在我眼中都是一樣的。」

　　「各、各種形象是指？」炭治郎難掩緊張，有些憂心地看著螢幕上的另一個自己。

　　「這遊戲主打帶著鬼化夥伴戰鬥，之後當然會出鬼化炭治郎，然後角色夯的話，就有可能再出其他服裝。」前田推著眼鏡，一提到熱愛的工作，雙眼都亮了，「我已經想好要讓禰豆子穿甚麼泳裝了！那個腿！那個腿一定要露——咳，竈門，你可以不要把手放在我的肩膀嗎？」

　　「學、長。」

　　「泳裝不可能不露腿吧！難道有人穿包緊緊的韻律服去大海——恩，等等，韻律服也是很不錯……竈門，我說笑的，你放心，遊戲中的禰豆子絕對是走保守路線，穿泳裝還要套個游泳圈，可以請你放過我的肩膀嗎？」

　　炭治郎心知前田的保證並沒有實質效力，最後還是得經過整個團隊討論，他勉為其難地鬆了手，看向遊戲中的禰豆子，其實那角色不是跟自己的妹妹百分百相似，一是鬼，一是人，一方活在殘酷的世界，一方能無憂無慮地露出愉悅笑顏。

　　「……抱歉，學長，是我反應過度，請你別顧慮我，我跟禰豆子也會全力幫忙配音的。」炭治郎一頓，「遊戲不是現實，這道理我懂。」

　　「呼，你能諒解就好，等等就來試錄一些角色台詞吧！」

　　前田把台詞本給了炭治郎，炭治郎翻開，第一句便是「我的鼻子很靈，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很溫柔，而且還很強。」

　　「這是要對玩家講的。」前田補充，「基本上你錄製的台詞，都是對玩家說的，就當作是對最信任的夥伴講吧。」

　　「恩……我會把對象想成是能託付比生命還重要之物的人。」炭治郎闔上台詞本，「話說遊戲中的我，嗅覺靈敏到能光憑味道，就知道對方是怎樣的人？」

　　「是啊，超級不可思議的能力！你該不會也是這種人吧？」前田揶揄。

　　「怎麼可能？我只是活在和平世界的普通人，頂多是嗅覺比一般人敏銳，對做麵包有幫助而已。」炭治郎靦腆笑道，「既然有嗅覺，該不會還有聽覺？」

　　「喔！還真的有！我之前不是跟你說有疊在盛讚禰豆子多可愛的書信嗎？那是一個叫善逸的隊士寫的，依文獻推斷，那傢伙就是聽覺靈敏到不可思議的人！」

　　「善逸嗎……」炭治郎低喃，反覆咀嚼這個名字。

　　「這個善逸也會出現。」前田的眼中又一次迸出狂熱火花，「角色是我設計的，是個金髮波霸美女！」

　　炭治郎聞言嗆咳。

　　「金、金髮波……呃，美女？」炭治郎紅著臉，作為純情青年，那兩字他不太能說出口，「不是男的？」

　　「文獻中是男的啦，不過這遊戲帥哥已經太多了，要男女比例平衡，正好這個善逸是金髮，就設定成女性啦，然後改叫善子。」

　　「那個……已經有角色形象了嗎？我、我有點好奇。」

　　「原來竈門也對波霸沒抵抗力啊。」

　　「不是那樣的！」

　　「別害羞別害羞，都是男人我很懂……看在你這麼爽快地答應配音，我就讓你先睹為快！」前田叫出人設檔案，「來，罩杯是D的善子。」

　　炭治郎的目光直接忽視那豐滿的上圍，落到那雙含淚的蜜色眸。

　　「性格設定是個愛哭又愛撒嬌的女孩子，她的原型常常在信裡跟你哭訴呢。」

　　對於前田的訕笑，炭治郎沒回話，只是溫柔看著那晶透的淚，有些優越的揚起嘴角。

＊　

　　竈門炭治郎不愧是長男，初試啼聲就挺上手，而禰豆子也同樣優秀，立刻掌握咬著竹筒如何「姆」出各種情緒的精神，兩人像是完全進入角色般，讓滅鬼奇譚的製作團隊驚訝到下巴都掉到地上。

　　「你們真的是素人？」製作團隊的老大嘖嘖稱奇，「要不要也試試其他角色？」

　　「抱歉，我想其他角色就不太行了，畢竟我們不是專業的，沒辦法立刻就有代入感。」炭治郎帶著歉意婉拒。

　　「代入感……你們對這兩個角色有代入感，該不會是因為同名吧？」

　　「或許是這樣喔！」禰豆子搶在哥哥之前回答，巧笑倩兮，「對了，請問這遊戲甚麼時候會上市呢？」

　　「之後會進行內部測試，你們有興趣嗎？我可以讓你們參加，搶先聽到自己的聲音出現在遊戲裡，不過你們也要給我們體驗回饋就是了。」

　　體驗回饋？炭治郎一想到遊戲「主線」，片刻無法控制面部表情，但對方完全是出自好意，他很難直接拒絕。

　　禰豆子在這時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角，對他投以信任的目光，炭治郎深吸口氣，認真想了下，開口問：「請問……如果一路順利過關斬將，是不是能迎來大家都好好活著的結局？」

　　「當然！」

　　「那，請務必讓我有這機會參加。」

　　炭治郎正色，還對製作團隊的老大深深鞠躬，禰豆子也微微欠身，這依常理來說實在過頭的禮數，讓老大難掩錯愕。

　　竈門炭治郎在二十二歲這年，於和平的時代嘗試成為一名玩家。

　　

．．．（第二章部分試閱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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