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妻雛菊》
※轉生設定
我妻善逸討厭雛菊。
即便玲瓏可愛,象徵暗戀的每瓣純白,堅強純潔,風吹時歡欣起舞,讓人瞧了心情舒暢,但他還是討厭這花。
討厭至極,可又懷抱希望。
每月總有那麼一兩次,他手捧雛菊來到學校,明目張膽地在課桌上修剪包裝,弄得漂亮,但那束花總是放在桌上,直到放學,也沒能送出。
「我妻,你到底是為了誰,這麼大費周章?」村田疑惑地問。
「當然是給暗戀的對象啊。」
「但沒看過你送……」村田撇嘴,調侃道:「你啊,再這樣下去,畢業後大家肯定會忘了你的名字,以為你叫我妻雛菊喔。」
我妻的動作頓了下,無所謂地回:「沒差,反正剛好是我的生日花。」
所以,才難以忘懷。
*
我妻雛菊是三年級的奇景。
人人都曉得,那個前風紀委員(目前因為應考生的身分而卸下職務),從高二開始就固定每月帶著雛菊來學校。
有著靈敏嗅覺的竈門炭治郎,尤其清楚。
在他與我妻學長初次相遇的那日,學長的身上就飄來這股清恬花香,稍有不慎,就會錯過,與那頭醒目金髮形成強烈對比,讓他不禁下意識地將這氣味記憶。
我妻學長是個矛盾的好人,嘴上碎碎念著「嗚嗚嗚那個暴力教師嗚嗚嗚真不想幹風紀委員了」,手邊倒是將份內事做得井井有條,但遇上他這違反校規戴耳飾的,卻又吸著鼻泛著淚,冒著被冨岡追打的風險,放他一馬。
「竈門啊……下不為例喔。」
說著說著,我妻學長就偏過頭去擤鼻涕。
隨風搖曳的雛菊清香,因為混了淚水的味道,溫柔得化了。
為了感謝我妻學長,竈門炭治郎只要每次又受到學長的縱容,就會慎重地送上一籃麵包,當時的他常常跑到二年級的走廊,因此被學長姊們戲稱「只為我妻善逸開的竈門行動麵包店」,竈門炭治郎第一個想法便是自己叫「炭治郎」,不是甚麼麵包店。
他有名有姓,就連常常喊錯他名字的伊之助,到現在他都還在鍥而不捨地糾正中,更重要的是,他不希望哪天我妻學長只記得他是「麵包店」……
這點擔憂顯然是多餘的。
因為他還沒嚴肅地自我介紹,我妻學長就先幫他正名。
「別說甚麼行動麵包店,他是超級孝順溫柔人又超好還會做好吃麵包但是有點頑固頭槌很痛的學弟。」我妻學長一口氣說完連串讚美,好兄弟似地搭上他的肩,咧出燦笑,「也不是甚麼『為我妻善逸』之類的……這傢伙叫炭治郎,竈門炭治郎!」
我妻學長的嗓門大,這麼一喊,全校舍都聽見了,讓我妻學長勾著肩的炭治郎,嗅著從學長那傳來的雛菊花香,因為距離變得親密,原本的淡雅變得稍微濃郁了些。
炭治郎的心跳微微加速,臉頰燥熱,不知是為了被大聲喊了名,還是因為想更蹭近嗅聞的慾望,總之,「我妻善逸」就是起因。
多虧我妻學長,從那之後,沒有人叫錯竈門炭治郎的名,我妻學長大概是怕大家又忘了,開始直接叫他「炭治郎」。
炭治郎沒在日曆上標記,可他牢牢記住這天。這天的我妻學長散著比往常更香甜的氣味,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叫了他的名。
也是從那天開始,因為第七次帶花到校的我妻善逸,成了大家口中的「我妻雛菊」。
*
炭治郎對氣味的倚賴,是沒有極限的。
他靠氣味認人,靠氣味記住特別的日子,在升上高二的後的第三個月,他突然發現我妻學長似乎都是挑與去年的同一天,將雛菊帶來學校。
「難道這些日子有甚麼意義在?」炭治郎陷入深沉思考。
「比起那個,你憑著氣味就把那些日子記起來了?」好友伊之助瞪大了眼,不敢置信。
「因為很特別啊,忘不了的。」
這毫無遲疑說出的「特別」,究竟有甚麼意義,伊之助撓撓耳,不想深究,對他來說,炭治郎的長考是稀鬆平常的事。
「忘了也沒差吧,反正又是新的一年。」伊之助撇唇,望向窗外蔚藍的天,「現在才是重要的。」
「怎麼會沒差?現在固然重要,但學長那麼看重那些日子,我當然會想去了解。」
伊之助斜睨了眼繼續皺眉沉思的炭治郎。
「說穿了,特別的根本不是那些日子,而是你現在所認識的那傢伙吧?」
炭治郎沒有回話。
知道炭治郎向來是下了決定,就不再改變的頑固傢伙,伊之助打了個呵欠,啃著咖哩麵包不想再管麻煩事。
*
不僅一板一眼,炭治郎的個性更是追根究柢。
在他察覺我妻雛菊是挑日子開花後,立刻在休息時間跑到三年級教室找人。
一年級時,他經常單方面勤跑學長教室,大概幾個月後,我妻學長才偶爾會來找他抱怨又被冨岡老師追打,不然就是要去做些古怪的事,抓著他當盾牌,但自從我妻學長陷入水深火熱的考生生活,就總是自己跑到二年級,跟炭治郎哭嚷著要麵包或妹妹禰豆子的照片撫慰心靈。
要是嚷著前者,炭治郎會馬上餵個紅豆麵包,塞住那張哇哇大叫的嘴,若是後者,則是一臉嫌棄的拒絕。
「沒照片的話,一束髮也好?」
我妻學長殷殷期盼的一句話,往往成功引出竈門炭治郎的鬼面,附上一記頭槌。
多虧我妻學長,大家雖然知道炭治郎是好人,卻也不曾想過去試探他的底線。
然而,這次炭治郎的難得出擊,倒是撲了個空。
「我妻念書念到崩潰,剛剛嚷著不如轉生當花,現在應該在花圃裡吧。」
「超搞笑,只聽說過轉生當貓,沒聽說過轉生當花的。」
「畢竟是我妻雛菊啊!哈哈!」
炭治郎不置可否,向一干訕笑的三年級學長姐鞠躬道謝後,匆匆往學校的花圃去。
遠遠他就瞧見蹲在花圃旁,立志轉生當花的我妻學長。
那人正在殘害同類,手拿雛菊,一瓣一瓣地拔下。
「考得上……考不上……考得上……考不上……」
只聽過拿花占卜愛情,沒聽過拿花占卜考運。
炭治郎見狀莞爾。
「我妻學長!」
他朝氣蓬勃地喊道,朝我妻學長跑了過去。
我妻學長像朵垂死的花,懶洋洋地面向笑得跟太陽一樣的炭治郎,下一瞬間就擺出招架不住的樣子。
「嗚哇哇!炭治郎!你太耀眼了!別過來!可恨的悠閒高二生啊!」
被拒絕的炭治郎一愣,本以為對方會很高興看到自己,不過又看到我妻學長愉悅地勾起嘴角,當下理解這是我妻學長的矛盾之一。
「學長,我有事想問你。」
「哦?甚麼事?」我妻學長托著下顎,慵懶仰望恰好為他遮住正午烈陽的炭治郎。
炭治郎因我妻學長眼下疲倦的黑影而蹙眉,他蹲下身,與對方平視。
「實不相瞞,我憑著氣味,知道了學長的秘密。」
我妻學長僵了笑臉。
「誒?變態?」
「不是!」炭治郎嚴正否認,但又想了下,而後認真打臉自己:「雖然很像!」
我妻學長眨了眨眼,噗哧一聲,樂不可支地大笑。
「我說你!全天下就你一個人會這麼老實吧?所以現在是要我打電話叫警察的意思?」
「可以的話,還請學長別這麼做。」炭治郎尷尬地搔搔臉頰,「我也曉得自己的嗅覺有點過於敏銳,甚至能靠著氣味,揣摩對方的心情,小學的時候還因為這能力鬧了些風波,因此後來只跟特別信賴的親友說。」
「特別信賴……」我妻學長喃喃重複,似是小滿足的瞇眸,不過又皺起眉頭,「但你說得這麼直接,就不怕我被你嚇到,從此不理你了?」
「可是,我做不到一直瞞著,感覺像是我偷窺了學長的隱私,學長卻渾然不覺,繼續沒有防備地貼近我。」
「噗噗,你還真是正直的傢伙。」
愉快的花香輕柔搖擺著,炭治郎因這股毫無掩飾的清甜,靦腆地紅了臉。
「所以……我可以問問學長,為什麼會在特定的日子,帶雛菊來學校嗎?啊!不過要是學長不想說,也沒關係!我會努力忘掉這個發現!」
「你根本不可能忘掉吧?」我妻學長睞了炭治郎一眼,目光悠悠落至手中僅剩三瓣的雛菊,「忘不掉也沒關係,我能理解,因為我也有些忘不掉的事。」
琥珀眸子低垂,我妻學長鬆了手,任憑缺了數瓣的雛菊於花圃逝去。
「我忘不掉前世想死的每一個瞬間。」
竈門炭治郎有片刻以為自己聽錯。
想死?我妻善逸是這麼說的?
「善逸!」他驚慌地扳過我妻善逸的雙肩,「不准你想不開!你是溫柔又堅強的人,一定可以挺過的!我會陪著你挺過!」
「等、等等,炭治郎你別激動啊!」我妻善逸趕緊喊停,「我說的是前世!前世!」
「就算是前世也不可以——」
「啪」地一聲,竈門炭治郎瞪大了眼,兩頰的熱燙讓他自混亂的記憶中回神,我妻學長毫不客氣地拍了他的雙頰,自掌心源源不絕傳來的熱度,以及猶繞鼻間的和悅花香,再三證明學長還精神奕奕地活著。
「前世歸前世,現在歸現在。」我妻學長肅道,沒有一絲迷茫,「那個總是想死的我,就是死透了,所以才有現在的我,這一世的我,可沒有片刻想死。」
「死……」炭治郎抿緊唇,他還是不喜歡這詞。
我妻學長盯著炭治郎的表情一會兒,而後露出燦笑,搓了搓那張生悶氣的臉,幽默道:「如果沒死,我怎麼轉生?又不是活了百年的妖怪。」
「……那學長就要好好活著,努力向前,把想死的瞬間全都忘掉。」
「很困難啊!」我妻學長嘆道,收回蹂躪炭治郎臉頰的手,「那些瞬間,都因為怕會讓某人生氣,所以變成努力活著了,而且,多虧我從沒忘記,因此這一世就算遇到再挫折的事,也沒想過去死。」
「咦?」炭治郎呆呆地看向我妻學長,他笑得開心,毫無憂鬱的氣味。
「今天,正好也是前世的我想著要死的時候,如果今晚是滿月,那就更加切合前世的記憶,然後再加個幽暗詭譎的森林,長了人臉的蜘蛛……」我妻學長打了個哆嗦,「前世的我,覺得死了這條路會更加輕鬆,但為了不曾放棄我的人……為了相信我很溫柔而強悍的人,我努力撐過了,可惜的是,我太沒用,直到最後都沒能好好地跟他們道謝,只能隔著彼岸道歉,好不容易有了勇氣,卻連深藏在心底的話都來不及說出口。」
一直愉快笑著的我妻學長,終於流露感傷,香甜中揉合苦澀的氣味襲入炭治郎的鼻腔,讓他忍不住紅了眼眶,這可讓我妻學長嚇了一跳。
「噫!你別哭啊!」
「抱、抱歉,但是學長散出來的味道……」令他也不甘地酸了鼻。
「是因為我的關係嗎!嗚哇!真是對不起!」手足無措的我妻學長,笨拙地揉揉炭治郎的髮,「我一直想著,自己為什麼會保有這些記憶,後來我想通了,肯定是為了把那些沒能說的話,好好地說出來吧。」
我妻學長彈指一聲,像是變魔術般,一朵小巧雛菊於那骨節分明的指間,悠然綻放。
「炭治郎,你知道雛菊的花語是甚麼嗎?」沒等炭治郎回答,我妻學長像是怕被戳破般,自己先急匆匆地解答了:「是暗戀、快樂與離別。」
炭治郎聞言,瞠圓了眼,見我妻學長的雙頰泛著紅暈,頓時覺得心口被甚麼給堵住了。
「學長喜歡那個人?會為了學長生氣的他?」
「當然喜歡喔。」
我妻學長沒有遲疑,笑容之爽朗,讓炭治郎被重擊心扉,悶哼一聲。
「嗚,這樣啊。」藏不住情緒的炭治郎垂首,連落寞的聲音都無法壓抑。
「直到把手中的雛菊交給他之前,我都會懷著這份前世留下的暗戀吧?」我妻學長低吟,「然後,我就能結束這份暗戀,開始這一世的相思。」
「這一世?」
炭治郎錯愕地抬頭,我妻學長似乎也驚覺自己說了些不得了的話,倏地把雛菊藏起,滿臉通紅,像是讓近在咫尺的太陽曬傷了,只能用手掌勉強遮住赧紅的肌膚,琥珀眸羞澀游移。
「那個……學長?」
聽見這聲懷著期盼的聲音,我妻學長震了下,不太確定地瞄向炭治郎。
那雙坦蕩的赤眸,直勾勾地瞅著他,如暖陽般熾熱,煨暖他的膽怯。
「……對,這一世。」
鼓起自前世累積的勇氣,我妻學長青澀說出期待,語氣堅定。
忘不掉,又何妨前行?即便懷著沒能送出的心意,名字被記成雛菊,也完全不要緊,只要這一世喜歡的他,能以溫柔到令人想哭的聲音,喚他「善逸」,那便是奇蹟。
*
仍無法送出心意的我妻,之後也懷著這一世的暗戀,在前世歷經重生的特別日子,捧著最討厭的雛菊。
直到竈門炭治郎口中的「我妻學長」畢業,成為「我妻善逸」為止。
全篇完(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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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2020年3月30日
這應該是第一次很確定地寫是轉生文,必須承認是受200影響,第一次寫轉生,在一個究竟要不要記住的設定上徘徊,然後誕生出了這篇從篇名開始就很奇怪的產物(認真說,自己也看不懂!)
總之,比起回憶中的戀愛,我想我個人還是喜歡向前走的感覺吧~最後也無法只寫上一個完,因為他們的故事才剛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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