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紋逸,霹靂一閃不是讓你來躲避幸福直球的!》第三章.懦弱之人總渴望幸福
確定鬼極有可能躲藏在西河久神社後,炭治郎決定改變計畫,不等對方找上門,而是主動出擊。
善逸雖然苦著一張臉,但也沒再怯懦地叫嚷,畢竟阿曇好不容易才放寬心,他不希望又讓阿曇感到不安。
「這是紫藤花香囊。」旅館門口前,炭治郎拿出烏鴉送來的兩個紫藤花袋,遞給阿曇,「鬼基本上無法靠近紫藤花,相信這能保你們平安。」
阿曇並未立刻接過,她看著紫藤花香囊,神情若有所思。炭治郎先是感到困惑,而後「啊」地一聲,改口道:「呃……我所說的鬼就是指殺人犯啦!一個代稱、代稱,烏鴉剛說那個鬼……那個殺人犯討厭紫藤花,所以才送來的。」
一旁的善逸悶笑,炭治郎果然不擅說謊,只不過是把「鬼」代換成「人類」,就說得結結巴巴,齜牙咧嘴,還翻著奇怪的白眼,。
「……謝謝。」阿曇低道,顫著手接過香囊,「那個……其實我們旅館還有很棒的溫泉,我也有些拿手菜還沒端出來……兩位今晚會回來嗎?」
炭治郎與善逸驚訝地互望一眼,了然於心。
「今晚大概是不會回來了,不過明早……還請阿曇小姐準備幾道拿手菜。」炭治郎笑道。
「應該還會有饅頭吧?」善逸一臉期待地問。
阿曇含著淚水,開心地猛點頭。
「會有的!明早我就在門口恭候兩位歸來!」
*
西河久神社位在西河村偏東的半山腰,是全村第一處迎來日出的場所。
炭治郎與善逸按著阿曇所指的方向,來到西河久神社前的「百石階」。
這百石階並非一登即到神社,還須經過幾段陡峭的小爬坡及彎折,才能看到鳥居,著實考驗參拜者的毅力與信仰,由於參拜者大多都是情侶或夫妻,也因此被形容是「幸福的試煉」。
但由於最近的事件,西河村成了新婚夫妻避之唯恐不及的惡夢,特來神社參拜的人數銳減,此刻正為逢魔之時,周遭氣氛詭異森然,酡紅夕陽穿不透層層樹葉,令黯淡的百石階顯得寂寥。
「這就是幸福的試煉?」善逸咋舌,「試煉的感覺是有,但幸福沒半分啊。」
「樹葉遮蔽了陽光嗎……」
炭治郎打量著兩側茂密的槐樹,原本可能是種來為辛苦登階的參拜者乘涼,但現在看來卻像是為鬼庇護。
一陣從深處捎來的風帶著腥臭,炭治郎心一沉,果然,這味道與巾帕所夾帶的氣味相同,除此之外,還有一股未乾涸的血味……
「還沒踩上階梯,就覺得超級不祥……」善逸抱胸抖了抖,「這真的要爬上去?會衰一輩子吧?直通衰運的階梯甚麼的……有沒有其他路啊?或者讓啾太郎帶我們飛上去之類的……」
「善逸你別碎碎念了,這地方我們不熟,再找別的路不知會花上多久,快走吧!」炭治郎率先踏上石階,「我聞到了血味,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就算沒聞到也覺得超級不妙——啊!炭治郎你等我一下啦!」善逸哭喪著臉,認命地跟在炭治郎身後。
但才剛爬兩階,善逸的聽覺就在對他示警,要他快逃。
事實上,從炭治郎踩到石階的那刻,善逸就覺得不太舒服,鞋底與石階的摩擦聲夾雜血的黏膩感,一再刺激他的耳膜,他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濃稠的血泊,令他作嘔。
「怎麼了嗎?」炭治郎察覺到善逸不太對勁,轉頭關心地問道。
「沒……沒甚麼。」
炭治郎皺起眉頭,他知道善逸在逞強,可現在不是能停下腳步的時候。
善逸也很清楚這點,他努力壓下油然而生的恐懼,儘管每踩一步都是折磨,但這百石階等同是捷徑,炭治郎剛說聞到了血味,上頭搞不好還有人等著他們去搭救,又豈能在這時退縮?
——沒關係的,有炭治郎在,一切都不要緊。
然而,他的聽力使他無法忽視聲響透露的訊息,他隨即發覺一件奇怪的事……有兩種不同的聲音。
一是與他同行的細微風鈴聲,幾不可聞,但十分輕靈悅耳;一是被拖往底層的淒厲冷絕。
善逸蹙眉,想不透為何會有這兩種截然不同的聲音,直到經過一道彎折,善逸這才瞧見有數串腥紅的風鈴掛在一旁槐樹上。
叮鈴作響的風鈴底端掛著籤紙,此情此景熟悉得讓善逸一度以為自己又回到以幸福編織的美夢中,他霎時醒悟這些風鈴是參拜者們遺留下來的虔誠祈願,至於撕裂這份心意的冰冷,是從神社被鬼一路往下拖行的屍塊殘響。
一股悲傷席捲而來,善逸似乎能聽見未亡人的哭嚎,他忍住強烈的嘔吐感,故作沒事地繼續向前,但每往上一階,殘酷就越真實,光憑聽覺,那悽慘的景象即歷歷在目,因為是腦中的虛像,就算閉上眼也沒用,他只能「看著」一具又一具的破碎屍首被拖下,卻無法伸出援手,未止的風鈴聲也逐漸變了調……
扭曲的聲響使得善逸終於頓下腳步,身子搖搖欲墜。
「善逸!」一直分心觀察善逸狀況的炭治郎,出手穩住他。
「我沒關係!馬上就好!馬上就好!」緊閉雙眼的善逸掩著耳朵大叫,可這舉動最多只能止住噁心的反胃,他依舊深陷泥沼。
全怪他那受詛咒般的聽力啊!善逸痛苦咬牙,即使蓋住雙耳,仍是會被刺穿鼓膜——
忽然,溫暖的脈動將一切隔絕。
善逸訝異地睜開眼,迎上炭治郎擔憂的臉龐,其雙掌正覆在他捂耳的手上。
「善逸。」
炭治郎甚麼都沒多問,只是輕喚著,緊張之情溢於言表。
善逸逐漸從悲慘的想像中抽身,他怔怔看著炭治郎,感受著從炭治郎掌心傳來源源不絕的熱度——真是不可思議啊,自己的聽力照理來說,不會因為遮住耳朵就聽不見那般冷酷的沉響,但現在的他只聽得見屬於炭治郎的聲音。
他想起第一次見面時,就被炭治郎那溫柔得幾乎要哭出來似的聲音所吸引,此刻,這樣的聲音依舊存在,而且又有了更多層次。
在意的躁動。
戀愛的悸動。
善逸笑了出來,在遇到炭治郎之前,他對於自身超乎常人的聽覺感到十分厭惡,因為每次當他又被想要相信的人所欺騙,他的聽力就成了最惡毒的嘲諷。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兩情相悅下,能擁有這樣的聽力真的是非常幸福啊!要是再也不能聽到炭治郎此刻的聲音,他大概會哭死吧?
「謝謝你,炭治郎。」善逸示意炭治郎不用再幫他阻絕外界的聲音,「繼續走吧!」
「嗯。」
確定善逸沒事後,炭治郎緊繃的神經也稍微舒緩,百石階也即將走到盡頭,樹葉的遮蔽變得稀疏,宛如豁然開朗,瞧得見晚霞也看得到鳥居,他就牽著善逸的手走完剩下的階梯吧。
炭治郎主動牽住善逸的手,卻發現善逸的掌心帶著一些濕黏,他原本還以為是善逸出手汗,但於此同時,淡淡的血味從善逸身上傳來。
炭治郎驚愕地翻過善逸的手掌,赫然發現血漬已浸染掌的紋路。
「炭……治郎?」
善逸也被嚇呆了,甚至有些暈眩,他下意識地撫上自己的耳朵,明明沒有感受到疼痛,卻從深處湧出腥甜的熱流,湍急得即使運用呼吸也來不及止住,幾乎要掏空他的身心。
為何……為何他的雙耳會突然汩汩滲血?
為何他逐漸聽不到炭治郎驚慌叫他的聲音?
善逸茫然仰望,最後一絲夕陽餘暉於不知不覺中消逝,高掛天頂的上弦月透著詭譎幽光,那弧度似是鬼的嘲弄。
這就是幸福被奪走後的死寂啊。
*
炭治郎渾身顫慄,從善逸的耳所滲出的血,沿著頸部,一路染紅了黃色羽織,他感覺得出善逸嘗試用呼吸止血,卻徒勞無功,雙瞳逐漸失去生氣,並且對自己的呼喊沒了反應,像是精神上陷入假寐。
是血鬼術!炭治郎握緊善逸發涼的手,努力不去與死者的冰冷作聯想,究竟是甚麼時候,他們踏入鬼的陷阱?炭治郎凝神嗅聞,依著氣味的流向,尋找間隙——
「救我……」
源於熟悉嗓音的求救,中斷了炭治郎的思緒,他猛地回頭,望向再幾階就到達的暗紅鳥居,只見數具穿着神職服裝的屍首懸掛,極有可能是西河久神社的人,但皆以被啃得面目全非,而在屍首之間,唯一還在蠕動的,竟是本該待在旅館、受紫藤花庇佑的阿曇。
渾身是血的她被吊掛在屍群之間,眼神空洞地看著炭治郎,虛弱呼喚。
「救我……」
「阿曇小姐!」
在聽到求救聲時,炭治郎立刻就認出那是阿曇的聲音,甚至一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為什麼阿曇會被抓?難道這次遇上的鬼不怕紫藤花?
為了先救下阿曇,炭治郎獨自衝上前,然而百石階卻於頃刻間化作無盡階梯,兩側槐樹更朝中靠攏,枝幹往天頂無限延伸,意圖擋住他的去路。
「可惡!」炭治郎咬牙,明明近在眼前,為什麼就是到不了?
——救不到!你誰也救不了!
——你永遠無法兌現你的承諾!你永遠到達不了!
炭治郎的腦中一直繞著細碎的叫囂,過往無法成功守護的人們如走馬燈般閃過,就像是有人在刻意挑撥他內心深處的痛與怒,令他無法專注……此乃戰鬥的大忌。
意識到自己竟被情緒左右,炭治郎停下腳步,調整呼吸。
穩住,竈門炭治郎,穩住,說到底那真的是阿曇小姐嗎?就算鼻間充斥血腥惡臭,他依然記得阿曇哭著要他跟善逸快逃時的氣味,想必即使是生死關頭,阿曇還是會要他們別管她吧?
這些都是鬼的惡意,不要被幻覺所騙了。
炭治郎將惱人的負面情緒揮去,赤瞳灼灼鎖定咫尺天涯的最終階,那裡即是這幻境中最脆弱之地,於此同時,他的背後傳來陣陣金屬摩擦般的霹靂嗞響。
他訝然回首,就見善逸已完全陷入沉睡,閉上雙眼的善逸嘶著長氣,手指撫上未出鞘的刀柄,擺出「雷之呼吸.壹之型」的凜然架勢,霎時間,空氣為之震撼並產生靜電,彷彿落雷前兆。
「炭治郎,百石階必須要兩人共同走完,才稱得上是完成幸福的試煉。」善逸以不疾不徐的沉嗓道,「一起走吧。」
下一瞬間,炸雷轟鳴,善逸使出霹靂一閃.八連,以連擊壓制惡樹。
他本就不打算等待炭治郎回應,事實上,現在的他完全處於靜謐的世界,就連滾滾雷霆也聽不見。
雖無法聽音辨位,不過他尚能以觸覺感受雷電激撞後產生的空氣振動,藉此判斷情勢,這對於一般人來說,或許是天方夜譚,可善逸對於「聲」的掌握,已是如火純青,即使失去聽覺,他依舊能在腦中描繪音的形狀。
超越自身的極限……他必須化為最強韌的刀刃,更相信炭治郎能跟上自己,一起斬斷這場夢魘。
善逸的連擊為炭治郎開了路,炭治郎精神一振,運用善逸曾教過他的雷之呼吸訣竅,瞬間提升直線速度,在兩人共同作戰的剎那,百石階的終點突然不再遙不可及,炭治郎與採曲折路線的善逸幾乎在同時抵達最終階——
——圓舞一閃!
惡夢被炭治郎的日輪刀劃開了口,頃刻間焰火蔓延,將詭譎的槐樹連同黑暗焚燒殆盡。
「炭治郎!」善逸抓住炭治郎的手臂,一同縱身躍過鳥居。
他們回到了現實。
鳥居若虛實的交界,四周恢復清淨,薄霧繚繞,沒有地獄繪圖,也無阿曇的蹤跡,僅有一座沐浴於月光下的幽靜神社,氣氛莊嚴肅穆。
炭治郎微愣,原本以為就算逃脫了幻境,迎接他的仍是慘絕人寰的景象,若非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難聞的腥臭,他根本不會想到有鬼藏身於此。
「——唔咕!」脫離夢魘後,善逸也醒了,他揉揉惺忪的眼,對一派和諧的景象感到茫然。
奇怪,剛剛不是還在失去聽力的地獄中?怎麼突然就來到天國了?難道他死了不成?哎?
還沒搞清楚狀況,善逸就被著急的炭治郎捉住雙肩。
「善逸!你的耳朵還好嗎?聽得到我說話嗎?」
「我、我沒事了啦!炭治郎你冷靜點!」
「太好了……」炭治郎稍微鬆了口氣,凜道:「看來這次的鬼主要是使用幻覺,小心點。」
「幻覺嗎?」善逸打了個哆嗦,「話說回來,我們剛剛是哪時候中招?」
炭治郎瞇眸,以日輪刀直指在無人神社前,氣味最濃厚的一處。
「恐怕是踩上百石階的那一刻,我說的沒錯吧?你這卑劣的惡鬼!」
「咿!鬼?哪裡!天啊炭治郎快保護我——」
「咯咯咯……」
「呀啊啊啊啊啊啊出來了啊啊啊啊啊!」
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聲響起,善逸嚇得放聲尖叫,直接縮到炭治郎的背後,瑟瑟發顫。
炭治郎握緊日輪刀,以他的經驗,這次遇到的鬼並不強,血鬼術所造成的「傷害」也全是虛像,就連血漬都是幻覺的產物,殺意微弱得近乎平和,只要鬼一現身,他有把握在瞬間砍斷鬼的脖頸。
當然,即使鬼不願現身,他依舊能憑著氣味盲取對方的首級,可他並不是會搞偷襲的人。
「正面對決吧!我是竈門炭治郎,絕對會砍了你!」
「呵呵……正面對決嗎……」
原本薄紗般的霧逐漸變得濃重,一抹身影緩緩在霧中成形。炭治郎擰眉,鬼的笑聲逐漸親暱,氣味變得複雜,其身形甚至有些熟悉……
「咿啊啊啊!」善逸驚恐地掩住自己的耳朵,「炭治郎快上啊!你不是早知道鬼在哪?為什麼偏要等鬼現身啊啊啊!」
「因為——」
「因為是個正直的人啊。」
乍聞這聲綿軟的嗓音,炭治郎渾身僵直,他不敢置信地瞪著從霧中款款走出、巧笑倩兮的粉色身影。
那是對他而言,比生命還要重要的存在。
「這怎麼可能!」善逸驚恐瞠目。
「混帳……」炭治郎氣得連握刀的手都在發抖,青筋暴突,「你這混帳!不准變成我妹妹的模樣!」
「小禰豆子?」善逸一愣,「炭治郎你看到的是小禰豆子?」
「善逸你看到的不是禰豆子?」
「我……」善逸的目光緊盯著「鬼」,思緒飛快轉著,他遲疑了下,才回道:「我看到的是鬼。」
善逸在說謊。炭治郎立刻察覺到了。
這個謊言也馬上被鬼所拆穿。
「真是可笑。」鬼嗤道,「吾可是信仰啊!早就沒有特定形象,你們所看到的吾,是你們一直以來所祈求並已經實現的幸福。」
炭治郎瞬間了悟為何自己會看到禰豆子。
無論如何都要讓妹妹變回人類的這份執著,是督促他持續前進的原動力,無限城之戰後,妹妹雖然沒有完全變回人類,但心智已逐漸成長,越來越貼近他記憶中的模樣,長久的期盼就一定程度來說被滿足了,他也十分珍惜並感激這份得來不易的幸福。
鬼大概是想要用這種方式,讓他下不了手,而且顯然有十足把握,完全不主動攻擊,只是以禰豆子的形象掛著吟吟笑靨。
炭治郎慍怒瞇眸,既然曉得這只是血鬼術所產生的幻覺,他根本不會有所猶豫,甚至恨不得將之斬殺。
「火之神神樂——」
「等等!炭治郎!」善逸忽然叫道,他的額上滲著冷汗,「先不要輕舉妄動,這傢伙似乎在暗示甚麼……」
「暗示?」
「信仰啊,炭治郎,他說他是信仰!我們在踏上百石階的那刻,就中了他的血鬼術,或許在更早之前,踏入西河村的我們就被他所掌握……」
阿曇提過,西河村是靠信仰繁盛,村民顯然也十分虔誠,即使發生殺人事件,阿曇母親依舊對信仰沒有懷疑,堅持要將配件送到神社,讓神職祈福,從這「村裡的傳統」來看,信仰之於西河村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恐怕這鬼已經與這座村對於信仰的「誠心」結合,所以鬼才沒有本體的形象,而是靠觀者的心心念念具現。
「他知道我們最珍惜的是甚麼,所渴望的又是甚麼,就像神祉……」善逸喃喃,即使知道鬼是在利用他的弱點,但他的目光仍是無法自那「具象」移開。
炭治郎見善逸的表情有點恍惚,他神色一沈,扳過善逸的臉,強迫善逸看向自己。
「善逸,看著我。」他鏗鏘道,「不要被那些假象給騙了!」
善逸呆了下,面露複雜神情。
「不對,那不是假象,而是反映真實的虛像……從那個鬼身上,傳來了眾多虔誠祈願的聲音,全是真實的,每個人都在向他祈求幸福。」
太過誠心的祈願聲,讓善逸無法不去聽,甚至因為看到鬼具現出他已被實現的幸福,產生自己也在祈願者之列的錯覺。
炭治郎愕然,善逸的意思是……「那些人把這隻鬼當成神在膜拜?」
「答對囉!」鬼以飽含嘲弄的語氣,親自揭曉答案,「因為西河久神社根本沒有神祉存在,但人們卻不曉得,還愚笨地對著空殼神社祈求幸福,吾捨不得啊!於是吾便自告奮勇,成為這神社所奉養的神。」
「你這專門破壞他人幸福的傢伙,居然還敢自稱是神!」炭治郎怒咆。
「吾當然是神……神不都靠信仰壯大?吾也是靠祈願者的血肉成長。」鬼雙手合十,故作慈悲地長嘆,「吾不否認吾是殘酷的神,畢竟幸福不是唾手可得啊!吾的所作所為都是幸福的試煉,之所以狩獵那些剛結婚的男人,是想測試他們是否有為愛奉獻的決心……」
鬼拭去根本不存在的淚,一副感動的模樣。
「吾很高興啊!他們所看到的吾,都是新婚妻子的模樣,這代表他們當下最珍視的幸福就是妻子,因為這份愛,當他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肉被『妻子』撕咬,那種味道……」似在回味的鬼,環抱住自己因興奮而顫抖的身軀,「啊啊,珍饈。」
炭治郎一想到那些人在死前承受了怎樣的折磨,就怒不可抑,若非善逸緊抓住他的手臂,他早就衝上前砍下對方的脖頸。
「雖然吾還不饜足,不過在你們踏進村裡的那刻,吾就曉得這一切都要結束了。」
「你果然一直盯著我們……」一想到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鬼的掌握,善逸就覺得頭皮發麻。
「所有向吾求助過的村民,都與吾產生了聯繫,並成為吾的眼線……啊,阿曇那丫頭並不在其中。」鬼卸下了親和的面具,露出獰笑,「但沒關係,她的母親十分虔誠,就算被丈夫背棄,還是誠心向吾祈求女兒的幸福……這可是比愛情還堅不可摧啊!吾本來是想將阿曇跟阿和當前菜吃了,再慢慢享用那女人因親情而生的絕望,可惜你們先來了……吾本身很弱,只能使點幻術,你們大概能在一瞬間就砍斷吾的脖子吧。」
鬼哀傷地撫著自己柔軟的頸子,但下一刻又忽然掛上雀躍的笑。
「話雖如此,吾最後是由你們了結,也算遂了吾願!來吧!將吾斬首,並接下最後試煉!」
鬼朝著他們張開雙臂,看似從容赴死,炭治郎卻嗅到了狡猾與暴戾,善逸大概是早已察覺到,才會拚命阻止他直接砍了對方。
「最、最後試煉是指甚麼?」依舊抓著炭治郎的善逸,顫著嗓音問。
「吾不停吃人,就是為了成就這最後試煉。」鬼樂呵呵地笑,「吾已經與信仰合一,斬了吾,就等於是殺了眾多人的祈願——這可是無法饒恕的事啊!所以斬下吾之首級的人,會受到眾人的詛咒……是的,眾人,除非曾向吾祈求過的人類全數死去,否則吾最後的血鬼術將永存在你的體內,你將再也無法因吾所具現的幸福感到快樂——」
鬼驀地轉向炭治郎,在炭治郎眼中,「禰豆子」的表情正因狂喜而逐漸猙獰。
「親情!吾嚐不到阿曇她母親的恐懼,能在死前欣賞到你痛苦掙扎的表情倒也滿足……吾感受得到你與妹妹的深厚羈絆,如果沒有這份情感,你們也不過就是留著相同血脈的陌生人罷了!」
「……原來如此,看來我完全沒有猶豫的必要。」
知道這點就夠了。
炭治郎在聽到所謂的「最後試煉」時,對於是否斬殺化作禰豆子模樣的鬼,萌生躊躇,要是對真正的禰豆子產生傷害,那該怎麼辦?但曉得再也感受不到因親情而生的幸福是自己,而非禰豆子之後,他放下心中大石。
炭治郎很清楚自己的個性,就算他無法因禰豆子的幸福感到喜悅,作為長男,他還是會對讓禰豆子重獲幸福這件事執著,源於血的責任是不可能被割捨。
唯一的痛,大概是想像禰豆子知曉這件事後,會露出多麼難受又寂寞的神情。哥哥的好,居然只是基於一份責任……但這樣的悲傷說不定也僅存於現在了。
悲與喜可謂是一體兩面,若缺少一方,另一方也應不復存。
「善逸,放手吧。」細細體會這最後的痛,炭治郎沉聲道,「讓我砍了這傢伙,我已經受不了他用禰豆子的嗓音與模樣說著卑猥至極的話。」
半晌,善逸才默默鬆了顫抖的手。
「哦?下定決心了?」鬼慵懶地指向善逸,「其實你也能推給那傢伙吧?比起戀人,妹妹的感受難道不是更重要?」
「同等重要。」炭治郎根本沒想過讓善逸扛下血鬼術,「善逸,回去之後,請不要跟禰豆子說今天的事,就把這事當成我們之間的祕密——」
炭治郎話還未完,一聲近在耳邊的轟雷乍響,原本縮在自己背後的鮮黃身影,如迅疾的驚雷閃現至面容扭曲的假禰豆子身後,電光殘影間,黃澄羽織飄揚。
喀!
金色日輪刀入鞘的同時,炭治郎眼中的「禰豆子」隨煙霧消逝,灰白石地不見被善逸砍下的鬼之首級,但背對著炭治郎、徐徐挺直身的善逸,卻偏過頭,瞬也不瞬地凝視地面一處,琥珀雙瞳凜冽,清秀臉龐看不出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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