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幸福的想像中有了你的音色》
未經磨練的指,彈不出溫厚的音色。
作為調音師,我妻善逸從沒遇過比竈門炭治郎更可惜的逸材。明明心音聽來如此溫柔,令人胸口輕顫,當真唱起歌卻又是個十足音癡。
但炭治郎本人是不覺得惋惜,他早就決定全心投入於麵包師的職業,繼承竈門麵包店,基本上他這輩子都沒想過走進樂器行,更遑論買台鋼琴在家放,會與身為調音師的善逸相識,是因為妹妹花子對音樂產生興趣。
*
全新的鋼琴太貴,對學音樂這檔事沒有任何概念的炭治郎,在經營樂器買賣的客人推薦下,打算買台電子琴讓花子彈。
他趁著店休,去了趟樂器行,認真聽著老闆天花亂墜地介紹各種電子琴,什麼琴鍵重量、什麼職業級,炭治郎其實聽不太懂,只覺得老闆隱隱傳來矯揉造作的氣味,那是不良商人特有的。
炭治郎雖不是音樂專業,但有著「絕對嗅覺」,他開始考慮去別家樂器行看看,卻在此時,出外調音的善逸恰好回到店裡。
在善逸將毛帽摘下的剎那,炭治郎立刻就讓那頭金髮攫住目光,奇異的髮色如同陽光灑在雪地般燦亮奪目。是外國人嗎?外國的鋼琴家?他下意識地往對方的手看去,聽說鋼琴家的手都細長秀氣,可惜那雙手戴了皮革手套,瞧不出個所以然。
「我工作回來啦——冷死又累死了——」
「唷!我妻,辛苦你啦!」老闆對善逸笑道,見炭治郎一臉驚訝地盯著自家調音師,順勢介紹:「這位是跟我們店合作的調音師。」
「你好,我叫我妻善逸。」善逸也很客氣地打了招呼。
咦?日本人?炭治郎一愣,這才驚覺自己盯著人看的行為有多不禮貌,趕緊九十度鞠躬。
「您、您好,不好意思剛剛一直盯著您看,我是竈門炭治郎,今天是來幫妹妹買電子琴的!」
善逸被這過頭的禮數給嚇了一跳,看來是個正經八百的人啊,雖然一開始被盯得不太高興,不過看在這麼有禮貌,聲音又十分溫柔好聽的份上,善逸營業用的笑容多了幾分爽朗。
「沒事,我不介意。」善逸揮揮手,「既然是要買電子琴,那就沒我的事了,您跟老闆慢聊。」
當客人是要買電子琴,善逸基本上從不留在現場,他清楚老闆的推銷手段,但又礙於合作關係,無法以專業知識擋人財路,雖說他這音控對炭治郎的聲音抱持好感,不過為了一口飯吃,只能暗暗說聲抱歉。
見善逸轉身要進去後頭的工作室,炭治郎愕然,衝口道:「我妻先生您是調音師吧?我也想了解一下電子琴怎麼調音!」
「啊?」這人是認真的?
不只是善逸,連準備把炭治郎當蠢蛋宰割的老闆都難掩錯愕,兩人面面相覷,頭一次碰到這種鄉巴佬。
「那個……」畢竟是見多識廣的商人,老闆咳了咳,面不改色地繼續推銷:「電子琴不用調音,所以可以省下每年的調音費用,非常划算喔!」
「不用調音?」炭治郎驚訝不已,望向善逸,像是想尋得證實。
「是啊,鋼琴很麻煩,需要調音,還要注意濕度,體積又大,不想練了都無法眼不見為淨,練琴時還會吵到鄰居,所以現在的人大多都買電子琴。」感受到老闆的犀利目光,善逸姑且說了幾項缺點,當作幫忙推銷。
「我妻說得沒錯!」老闆迭聲附和,「而且現在專業級的電子琴,已經厲害到跟鋼琴沒兩樣,又克服了所有我妻提到的缺點,非常適合剛想學琴的孩子!您買了絕對不會後悔!」
炭治郎蹙眉,他實在不太相信老闆,見善逸默不作聲,忍不住問:「請問我妻先生也建議買電子琴嗎?」
這位我妻先生適才確實把鋼琴批鬥一番,可對於電子琴的優點,是隻字未提,也沒直接推薦。
既然是調音師,那就是專業人士,炭治郎的信任又多了幾分,他自認是個沒甚麼音樂素養的俗人,卻又想在一開始就給妹妹最好的,也因此他只能依靠專業人士的建議,懵懵懂懂地踏入這塊領域,炭治郎唯一曉得的,是樂器的費用並不便宜,或許他需要更加努力地工作,甚至兼差,但他願意犧牲這點微不足道的個人時間。
只要我妻先生確實這麼推薦。
我妻先生不像老闆一樣,渾身銅臭,而是一股淡淡的特殊清香,是炭治郎從未知曉的溫和高雅。
他喜歡這種味道。
沒料到自己會被點名的善逸一呆,就專業角度來看,他當然是不建議啊!可是老闆的眼神好紮人,在良心與肚皮之間,善逸勉為其難地取了平衡點:「這個嘛……我畢竟是調音師,多個人買鋼琴,我就多份收入……」
善逸故意不把話說死,他自詡是懂得進退的社會人,老闆既然一直想推薦電子琴給這鄉巴佬,肯定是探出對方的荷包有多重,以及身家背景之類的,最後得出電子琴最適合這位客人。
當然,還有廠商回扣的多寡考量,電子琴的廠商最近給了老闆不少好處哩。
所以您就從了老闆吧,聲音很好聽的竈門先生!善逸在心底祈求著,順便想像要是這筆生意成了,老闆會不會請吃個鰻魚飯。
可惜,竈門炭治郎就是個聽不懂迂迴的正直傢伙。
「所以,您並不建議買電子琴。」炭治郎肅然頷首。
善逸差點打跌,汗涔涔地嚷:「等等等,我可從來沒說過這話喔!鋼琴就是個麻煩的傢伙,一堆改不了的缺點,沒下定決心最好別碰——」
「我懂了!」炭治郎咧出燦笑,對著善逸再次九十度鞠躬,「還請我妻先生幫我介紹,我決定改買鋼琴!」
你這是懂了什麼鬼啊!
「所以您是想改買鋼琴?」老闆瞇眸,暗自低咒豐厚的回扣跑了,「恕我冒昧,您的預算恐怕無法買到全新的,就連二手都有些困難……」
「錢的部分我會想辦法,我只是想給妹妹最好的……」炭治郎頓了頓,看向善逸,笑道:「而且,我妻先生都大力推薦了,我想我該相信專業人士。」
啊?哪裡有大力推薦?你是耳朵出問題了嗎?善逸的嘴角抽搐。
樂器行老闆立刻聽出端倪,沒有回扣,至少得抓住客人,他再次換上和藹親切的待客專用笑臉,並把善逸推向炭治郎。
「既然如此,就讓我妻帶您看看吧!」
「怎麼這樣!我只是合作調音師,不是店員——」
「鰻魚飯。」
「竈門先生這邊請,我帶您看看。」
炭治郎見善逸因為老闆懶洋洋吐出的那三字,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先是一呆,而後悶笑。
我妻先生喜歡吃鰻魚飯啊。他悄悄記下了。
*
炭治郎最後買了台二手鋼琴。
雖然是二手的,狀況卻十分不錯,善逸看了下,直說這稍微整理下就行了,琴槌之類的也不需要更換。
搬琴到炭治郎家的那天,是禮拜日,善逸也去了,這是他第一次見到「竈門先生最重視的家人們」,每個人都有著溫暖的聲音,特別是竈門家的長女,那位叫禰豆子的女孩,不僅心音好聽,就連嗓音都輕柔誠摯,讓善逸的耳朵有些不好意思地發紅。
「竈門先生,你妹妹有男朋友嗎?」善逸懷著期待試探。
「沒有,因為目前沒有人能過我這關呢。」炭治郎說得自豪。
啊,看來是哥哥很麻煩的類型。
善逸瞄了眼正笑著給搬琴工人端茶的禰豆子,心想要追這女神,就必須跟竈門先生打好關係。
「如果以後花子妹妹有甚麼學琴上的問題,還是鋼琴哪裡有需要調整的,都可以來問我喔!」
善逸首先丟了「售後服務」攻勢,沒心機的炭治郎聞言,頓時眼睛一亮,忙不迭地道謝。
「太好了!我對音樂是一竅不通,正煩惱之後有問題能找誰呢,幸好遇到您!」
「哈哈,竈門先生太客氣了!就當售後服務、售後服務!」懷有私心的售後服務。
善逸見事情進行得順利,立刻心情愉快地進入工作模式,他調音從不用機器,全憑音感,也因此他所調出來的琴,其和聲感總是泛著粼粼波光,絕無一板一眼。
哼著小調,善逸脫下了皮革手套。
炭治郎怔愣,他還是頭一次見到善逸總藏著的手。白淨修長,但不骨感,更與纖細扯不上邊,除了指甲修剪得乾淨整齊這點,其他地方皆與炭治郎的想像有些差異。
善逸注意到炭治郎的視線,打趣地問:「我的手怎麼了嗎?」
「啊……」炭治郎驀然回神,不好意思地搔搔頭,「沒甚麼,只是覺得我妻先生的手十分有力又漂亮呢。」
「哎?」頭一次被這麼直白地誇讚手很好看,善逸頓時紅了臉頰,「你、你這樣誇我,也沒有好處給你喔!頂多……頂多之後免費幫你調音一次!」
腦袋轉得快的他,立刻抓到能跟竈門家多來往的機會。
不過,炭治郎的個性是不容許白白受惠的。
「那可不行,要尊重專業,自然也要給專業應有的報酬。」炭治郎認真道,「這次買琴,我妻先生真的幫了我這外行人一個大忙,等等還請讓我給您一張竈麵包店的終身會員卡,以後每次來都有打折,還附贈小蛋糕!」
唔,這也不錯,那樣就有充足的理由光顧了。善逸喜孜孜地暗忖,卻忽然想起炭治郎說過,是因為他「大力推薦」的關係,才買了鋼琴。
「那個……竈門先生,當初到底是為什麼,讓您決定不買電子琴,改買鋼琴呢?」
「因為我妻先生推薦我買鋼琴啊!」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當時可完全沒說鋼琴的優點喔!」
「我妻先生雖然嘴上說著鋼琴的缺點,但表情很溫柔呢,就像是在說著戀人的種種不是,不過還是深愛著她。」
即使一句優點都沒提,但神情卻是那樣真摯,氣味更是溫柔,那是唯有真正深陷其中才會有的模樣,經常做麵包做到忘我的炭治郎,非常了解這種狂熱,也因此決定全心信賴這位調音師。
「戀、戀人是什麼形容啊!」善逸結結巴巴地怪叫。
「我覺得這形容很貼切!」炭治郎正色,「而且,我的嗅覺也是這麼跟我說的!」
嗄?嗅覺?善逸愕然,這傢伙……跟自己同樣有著奇怪的天賦不成?
不過,姑且是讓炭治郎說中了,他就是個音控,親手調出美麗音色、被清亮泛音感動的剎那,即是又一次的戀愛。
「……您還真是個奇特的人。」善逸咕噥,「等等再聊吧,我先專心工作。」
「好的!那就麻煩您,我也得進店裡幫忙了,有甚麼問題請到樓下的店叫我一聲,等您結束,我再帶剛出爐的麵包上來!」
*
這日,多了調音師存在的竈門麵包店,稍微有些不同。
炭治郎一邊做著麵包,一邊聽著善逸為了調音所彈的和聲,他對音樂最多的理解就是和不和諧,從前音樂課要唱歌時,他總被老師指派當譜架,炭治郎自認沒甚麼音樂天賦,唱歌更是五音不全,再加上他已經有明確的未來目標,因此他並沒有額外再去研究音樂這件事,有時會聽聽流行歌,但他並不懂甚麼樣的聲音才是好。
只不過隨著和聲被一次又一次的重複彈奏與微調,炭治郎隱約覺得,聲音中好像有甚麼正在發生改變,他閉眸傾聽,想再多去了解其中的變化。
然而,調音工作忽地沒再繼續進行了。
是結束了嗎?炭治郎困惑看著天花板,正覺得惋惜,一聲溫潤渾厚的琴音在此時不期然地響起,悠悠滲進他的胸懷。
那是即便不懂音樂的他,也會回眸傾聽的音色。
若用美麗形容,那就太直白了,甚至有些淺薄,這股沒來由的悸動,令炭治郎聯想到善逸那雙肌色細膩的手,當皮革手套被脫下的剎那,想像的框架被打破,所呈現的是比他預想中更加耀眼的事物。
原本只專注於家業的竈門家長男,開始對調音師產生興趣,一如現在被連串奏出的音符,他無法預期之後的發展,卻也因為如此才心動不已,其延綿不絕的琴音像是從指尖流洩的砂糖粒,令人期待最後留香的甜,究竟能有多甜。
無法專心的炭治郎,索性結束手邊工作,回到二樓住家。
曲子在他上樓的時候換了,聽來輕快可愛,炭治郎對這首有些印象,似乎是卡通的主題曲?弟弟妹妹的笑聲與腳踏步也和在裡頭,更添愉悅。
當炭治郎一進門,就看到善逸興味盎然地幫花子與六太伴奏,那抹嘴角的笑意,溫柔得令炭治郎想將此景永遠記在心底。
幸福。炭治郎第一個想到的詞便是這個。
一直以來將家人擺在首位的他,在腦中所能描繪出的幸福是踏實而樸素,並且總是瀰漫麵包的香氣,小小麵包店撐起全家人的夢,不需要特別富裕,只要家人們都能開開心心笑著,就令炭治郎滿足了。
如今,幸福的想像除了家人與麵包香,多了音樂、多了我妻先生……
是音樂本身的魔力使然,還是我妻先生讓人移不開眼的魅力?
麵包師怔怔望著與弟妹一起笑開懷的調音師,朦朧之間已有答案。
*
音樂與愛情,是我妻善逸鐵了心要一輩子追尋的事。
雖說漂亮的泛音帶給他恍若戀愛的滿足,但終究是摸不到的戀人,作為孤兒,他對於羈絆的想像一直都很不踏實,也因此更執著於一段恆久的愛情,即便曾經有過的七次戀愛皆是無疾而終,他仍未放棄尋找能共度一生的伴侶,以及永遠聽不膩的美麗音色。
終於,他遇上了竈門禰豆子。
那樣溫柔的聲音,就跟竈門炭治郎一樣,只不過禰豆子的溫柔,是帶著她特有的堅強與婉約,炭治郎的溫柔則是令善逸聽著聽著就紅了眼眶。
善逸其實不太曉得自己為何會有想哭的衝動,興許是心底的某處被炭治郎的音色觸動了,音樂最迷人的地方就是說不出個確切答案,也因此善逸並不怎麼苦惱這股情緒究竟該冠以甚麼詞。
若是對象換作禰豆子,那答案就很直接了。善逸坦蕩承認自己就是喜歡可愛的女孩子,再加上擁有那樣好聽的嗓音……懷著粉紅色幻想的善逸,在調完音的隔日午後,就拿著炭治郎連著調音費用一起附上會員卡,光顧竈門麵包店。
一跟女孩子扯上關係,我妻善逸的行動力要比甚麼都快。
「歡迎光臨——啊!我妻先生!」剛將法國麵包上架完的炭治郎,一見到善逸,立刻興沖沖地上前,溫和親切的笑容滿懷雀躍。
「嗨!我來買麵包了!」善逸左右瞧了瞧,「唔,禰豆子妹妹不在店裡嗎?」
「禰豆子今天跟朋友有約。」
「這樣啊。」
來錯時間了。善逸垮下肩膀,又怕讓炭治郎嗅出自己別有私心,趕緊繼續話題:「只有你一個人顧店?」
「是的!」炭治郎笑得爽朗,神情毫無疲態,「剛好不是忙碌的時段,我還能應付!」
善逸眨了眨眼,只在擬定戀愛策略時運轉的腦袋,飛快運作。
嗯,他太早下定論了,其實這時候來竈門麵包店也挺好,因為不是尖峰時段,店裡只有他一個客人,趁這時候跟竈門家長男打好關係,之後明目張膽地狂追竈門禰豆子,應該就比較不會被阻攔吧?
思及此,善逸樂陶陶地勾起嘴角,拿起了盤子跟夾子。
「那我能請竈門先生介紹一下店裡招牌嗎?畢竟我是第一次來。」
「當然可以!」炭治郎點頭如搗蒜,那興奮的模樣,讓善逸有一瞬間以為眼前的青年長了犬耳。
「冒昧請教一下……竈門先生今年幾歲啊?」善逸忍不住問,看著笑得如男孩般率直的炭治郎,他直覺認為對方要比自己年輕個三歲。
「我今年二十五。」
「哎?比我年輕一歲而已?」善逸瞪大了眼。
「我妻先生已經二十六歲了?」炭治郎也頗意外,「我還以為您年紀比我小一點。」
「我已經是個成熟的社會人啦!」善逸嘻笑,俊秀臉龐更顯稚氣,「不過,我的口味還是小孩子,竈門先生能推薦幾款甜麵包給我嗎?」
對於善逸的幽默,炭治郎不禁莞爾。
「如果是甜麵包的話,我很推薦這款紅豆麵包!餡料是我親手調製,紅豆顆顆飽滿,吃了保證您會愛上!如果您喜歡吃奶油的話,那旁邊這款奶油麵包也請務必嘗試——啊,還有這款焦糖捲也很好吃!恩恩,藍莓丹麥也很不錯,酥酥脆脆又香甜,想當初試做品一出爐,全家人都搶著吃呢——」
「噗。」
原本沉浸在介紹自家優秀產品的炭治郎,因這聲噗哧而回神,就見善逸極力將唇抿成一直線,然而無法克制上揚的嘴角,已經洩漏他強忍的笑意。
「不、不好意思,我沒有惡意!只是覺得竈門先生與其說是推薦我麵包,不如說是在分享心得?用字遣詞又都挺簡單直白。」
「原、原來是這樣!」炭治郎尷尬地搔搔臉,「我常常想到甚麼就說出口了,如果害您因此對這些麵包興致缺缺,還請見諒。」
「怎麼會?我反而更想吃吃看了!比起加油添醋的介紹,竈門先生那樣純粹的自豪,更讓我欣賞。」
炭治郎呆了下,皮薄的臉頰微微泛紅。
「我妻先生喜歡直率的人?」
「誰會不喜歡呢?」善逸反問,無意識地讓夾子發出喀喀聲。話雖這樣說,但人不可能只有一面的性格,所以如果真要用上「喜歡」這兩個字,那就是接納對方全部的時候了。
「這樣啊!」炭治郎靦腆笑開,好像被誇讚似的,「謝謝,我也很喜歡我妻先生工作時的模樣!」
「哎?」
怎麼竈門先生突然道謝,還誇了自己?善逸的腦筋一時跟不上,不過炭治郎的「直率」還未停歇。
「還有,我很喜歡您的琴聲。」炭治郎凝視著善逸,不帶一絲矯揉,「昨天我在樓下聽到您彈琴,就忍不住停下手邊的工作,之後一進門,看見您幫六太跟花子伴奏……那樣的畫面是我從未想像過的,該怎麼形容呢……」
炭治郎絞盡腦汁,想要用更優美的詞彙,去表現善逸的音色,卻還是找不到合適的。
「抱歉。」炭治郎難得氣餒,「我沒有甚麼藝術天分,也沒有音樂素養,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喜歡。」
沒錯,喜歡。
既然我妻先生喜歡直率的人,那他就該表達最直接的情感。
確定這兩字後,炭治郎一掃遲疑,露出燦比朝陽的笑靨。
「我非常喜歡!」
哎?這是告白嗎?才剛想著喜歡這兩字的重量,結果就被這麼說了!這傢伙到底是怎麼回事?善逸因為這猝不及防的攻勢,霎時面紅耳赤。
「我、我只是個調音師,彈琴很普通的!」
「不,在我眼中,我妻先生您一點都不普通!」
「就說了,你這樣誇獎我也沒甚麼好處,頂多再送你一次免費調音啦!」
「我也說了,要尊重專業,所以費用我絕對會給。」炭治郎認真道,「而且,要是每誇我妻先生一句,您就送我一次,那您可能這輩子都得免費幫我們家的鋼琴調音吧?」
原本還想藉幽默閃避的善逸,聞言怔愣,炭治郎說這話時,字字句句帶著鏗鏘的清脆聲響,像是琴槌般,毫不猶豫地擊中他的心弦,胸腔因此震顫共鳴。
他差點以為自己也能發出溫柔到令人想哭的音色。
但,這終歸只是場誤會,他已經是懂得迂迴進退的社會人,那樣坦率的聲音不會屬於自己,至於「一輩子免費調音」……善逸不是情商笨蛋,被甩的次數多了,當然也聽得出心動頻率,不過面對如此直接的好意,他還是第一次,心跳加快之餘,更多的是手足無措。
不對不對,竈門炭治郎又不是可愛的女孩子,他有甚麼好害羞侷促的?再說他們都是男人,彼此之間這種奇怪的怦然心動,過不久就會消失無蹤啦!更何況他的目標是香香軟軟的竈門禰豆子,才不是這個麵包師長男咧!
「……那我就把你剛推薦的麵包各買一個,當作被你稱讚的回禮。」善逸咕噥,暗地把動搖的自己狠狠教訓一頓。
「我妻先生這麼捧場,我是很開心,可要是之後您都用這樣的方式回禮,大概會得糖尿病吧?」
「所以你的直率倒是給我適可而止啊!」
*
即使已經曉得炭治郎對自己有些特別的悸動,但善逸對禰豆子仍懷著憧憬,為了製造更多與禰豆子接觸的機會,他幾乎每個禮拜都至少去麵包店光顧三次,去到連竈門葵枝一瞧見他,就笑著轉頭對著後頭的烘焙室喊:「炭治郎,我妻先生來囉!」
……所以說為什麼是喊長男啊!善逸差點懷疑炭治郎的媽媽是在幫自己的兒子助攻了。
但怎麼想都不可能吧?誰會樂見最寶貝的兒子跟個男人談戀愛?善逸姑且不去細想竈門葵枝的慈愛笑靨,究竟懷著怎樣的心思,最一開始,措手不及的他還尷尬地想藉故溜掉,但炭治郎的動作更快,立刻從烘焙室衝了出來,那沾著麵粉的燦爛笑臉,以及一聲溫柔喜悅的「我妻先生」,讓善逸無可奈何地宣告投降。
他就是個無藥可救的音控。
單就跟炭治郎聊天這件事,對善逸而言是種享受。他喜歡聽著炭治郎用和暖的嗓,述說著與家人的趣事,或是閒聊工作與生活,若是正好碰上炭治郎在忙,他就在旁瞧著,傾聽炭治郎以掌拍打麵團的聲響變化。
與炭治郎相關的音色,似乎全被染上樸實而幸福的色彩。
在「竈門先生」很順口地變成「竈門」時,善逸驚覺自己開始習慣一進竈門麵包店,就直接嚷著要找對方,剛好那天禰豆子也在場,笑說用「竈門」的話,不清楚是在叫誰,於是「竈門」直接晉級到「炭治郎」。
事情已經超出善逸設限的發展,最初擬定的「追求竈門禰豆子計畫」,唯一有達成的是親暱地稱她一聲「小禰豆子」,其他幾乎都在炭治郎身上實現,時時刻刻的兩人獨處,快樂閒聊到忘記時間,在竈門家人的推波助瀾下,逐漸滲透彼此的生活……嗯,這計畫名乾脆改成「與竈門炭治郎搞曖昧」算了。
老實說,善逸沒想過跟同性談戀愛的可能,他對幸福的想像是制式而真實——滿懷愛與溫暖的家庭。那是身為孤兒的他,自幼渴求的。
童年的記憶枯燥而乏味,他最常做的,就是趴在育幼院的窗台,遙望別人家的燈火,由於髮色特異,又總是掛著眼淚鼻涕,他從來不是養子首選,隨著年齡增長,被領養的機會更加微乎其微。
他嚮往擁有家的幸福,竈門炭治郎理當是最熟知幸福定義的人。那樣滿溢溫暖音色的家人,和樂氛圍瀰漫著甜甜麥香,善逸自認不是甚麼美食達人,不過炭治郎的麵包,讓他嚼著嚼著,嘴角就愉快上揚,甚至上癮,每天都會吃上一個,要是工作疲憊,那就得吃上兩個。
未經磨練的指,彈不出溫厚的音色,而未理解幸福的人,也做不出這般美味的麵包吧?
他理想的幸福形式,就是竈門家。
不過,撇去跟炭治郎的關係不談,善逸最近審慎覺得必須減少去竈門麵包店的次數。
「善逸,你最近是不是因為吃太多麵包,所以變胖了?」
「咳!」
陰雨綿綿的早晨,原本正悠閒享用味噌湯的善逸,差點因為這句話把湯噴出來。
他輕咳兩聲,戰戰兢兢地抬頭,就見培育自己的桑島慈悟郎,用著犀利中帶著關懷的目光盯著他。
「爺、爺爺你發現啦……?」
「吃麵包不要緊,但要注意熱量。」桑島狠狠捏了善逸的臉頰一把,「你看看你,臉都變圓了!肚子也多了層——」
「嗚哇哇!別捏別捏!」善逸可憐兮兮地護著腹部軟肉求饒。
跟著桑島離開育幼院,是在十五歲時。那年他又孤獨地過了生日,正式認命,決定拋開不切實際的妄想,投身社會,快點打工攢錢,建立自己的家庭比較實在,卻在這時,到樂器展打工發傳單的他,遇見了調音師傅桑島。
當時,正在喝水休息的他,在後台看著一件件即將被拍賣的樂器,原本他沒甚麼興趣,直到聽見一架老舊鋼琴的聲音……他衝口說了些話,隔天,負責整理那架鋼琴的調音師桑島,就來到了育幼院。
「你有成為調音師的天賦,跟我走吧,我會培養你的。」
善逸其實是一頭霧水,他能有甚麼天賦?絕對音感嗎?老實說,那不是甚麼特別稀奇的能力,當時育幼院裡有個極具音樂天賦的小孩,也是絕對音感,還乖巧聰穎,跟慣性放棄的他完全不同。
不過有人願意供吃住,還會傳授一技之長,善逸自然是求之不得,收拾少少的行李就跟著桑島走了。
為什麼被選中的疑問,一直藏在善逸的心底,直到現在也不敢問,就怕桑島突然醒悟「並不是非我妻善逸不可」,自己的聽力好到能窺探人的心思,即便只有一瞬間的猶豫,他也是能聽得出。
值得慶幸的是,無論他在訓練過程犯下多少錯誤,桑島也沒有發出嫌惡的冷嗤,唯有雷鳴似的果決與執著。
桑島從未在他的事情上,有過踟躕。
「善逸,最近是發生甚麼事了嗎?」桑島蹙眉問,自家弟子會突然迷上麵包,肯定有甚麼原因,「說吧,不要全悶在心底。」
「爺爺……」善逸吸了吸鼻子,感動萬分,眼眶更因這聲關懷泛紅,「其實……我最近好像被這家麵包店的麵包師給追求了,他每次都亂誇我一通,我就用買他做的麵包當回禮,然後我其實也很喜歡他做的麵包,所以就有點沒節制……」
桑島瞠目看著臉頰浮現紅暈的善逸,半晌才一臉嚴肅地對開始傻笑的自家弟子攤掌。
「善逸。」
「是?」善逸困惑地看向那紋路清晰的掌。
「把你的存摺跟信用卡都交給我保管,免得你又遭到結婚詐騙。」
善逸先是困惑偏首,而後恍悟桑島的話中話。
「爺爺——!難道我被追求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嗎——!」好過分,超級過分!
「話不是這樣說,我聽你的形容,總覺得對方是用誇獎你來變相賣麵包?你雖然耳朵很好,但一碰到戀愛就犯蠢,還會選擇忽略自己不想聽的。」
「放心!這次我聽得很清楚!對方是個超級好的人!沒聽過比他更溫柔的聲音了!」善逸氣鼓鼓地道,「而且,他是男的!男、的!絕對不會有結婚詐騙的問題!」
「男的?」向來沉穩的桑島,難得面露驚愕,「不是你最喜歡的女孩子?」
「我也很無奈啊。」善逸嘆氣,將臉埋進掌心,「無奈……又意外。」
意外……所以是發生超出預期的事吧。桑島思忖。
雖然追求弟子的是個男人這點,讓桑島始料未及,但這也代表善逸完全沒有被迷惑的可能,桑島十分清楚善逸有多喜歡女孩子,工作完總喊著想有個香香軟軟的女友,結果這次反而栽在出乎意料的對象手上嗎……
能在重重關卡下,讓聽力絕佳的善逸動心,那絕對是很優秀的人,只不過要突破心防的,還有善逸自己。
「我最近也開始覺得這樣不太行了……不管是體重還是其他方面,或許會跟對方保持距離一陣子吧——」
話還未落,善逸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震動。
「咦?是誰打來……哎?等等,哎?」善逸張大嘴巴,瞪著來電顯示,慌張一陣後,才緊張地接起電話,「呃……炭治郎,早啊。」
嗯,是叫炭治郎啊。
桑島將這名字記下,繼續默默吃著玉子燒。
「沒啦沒啦,沒打擾到我……哎?鋼琴壞了?琴鍵卡住?」善逸望向窗外下了三天的雨,「你別擔心,我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今天我剛好沒其他工作,等等就去你家。嗯……差不多兩小時後?不會不會,不會麻煩,炭治郎你客氣甚麼啦!哈哈,那就待會見。」
善逸高興地掛了電話,轉頭對上挑眉瞧他的桑島,原本要哼出來的小調瞬間吞回肚裡。
「要去工作了?」桑島一派泰然地問。
「是、是啊,嘿嘿——咳咳咳咳。」
善逸以猛咳掩飾奇怪的笑聲,此刻他真想往自己臉上送一拳,是在嘿嘿甚麼啦!
「那就快點吃一吃,別讓人久等。」桑島頓了頓,語調放軟,「不只是工作,其他方面也是,如果認定了,就別躊躇,要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能聽見幸福音色的人。」
桑島露齒一笑,於有榮焉地看著已經能獨當一面的弟子。
「打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曉得你有這樣的天賦。」
「爺爺……」善逸怔忡,發熱的眼眶這會兒真掉了淚。
啊啊,他肯定是上輩子做了甚麼好事,這一世才能遇見這麼好的人吧?
「哈!你這愛哭的個性還真是從沒變過。」桑島大笑,伸手揉亂了善逸的金髮,「你已經成長為能把握住幸福音色的調音師——所以,放膽擁有吧,善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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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進入梅雨季後,善逸經常接到關於琴鍵無法跳起的求救電話,因此炭治郎一提到關鍵字,善逸就想八成是過於潮濕,導致琴鍵的反應不夠靈敏。實際到現場檢查,也確實是自動除濕器出了問題。
「居然半年就給我故障,這廠商直接列入拒絕往來戶!」善逸碎碎念著,「我再去訂個比較好的自動除濕器,在那之前,炭治郎你就先用除濕機吧!最近雨下不停,要特別注意鋼琴受潮。」
「好的!」炭治郎認真地拿著筆記本狂抄,「真的很謝謝您特別跑這一趟!今早我整個嚇傻了,以為自己碰一下鋼琴,就弄壞了她,幸好弟弟妹妹都去上學了,只剩禰豆子在家看我一人崩潰……」
崩潰的炭治郎嗎?善逸稍微想像了下,搭配早上炭治郎於電話另一端的緊張語氣,一時忍俊不禁。
「雖然鋼琴確實需要好好保養,但不至於那麼脆弱啦!」善逸帶笑輕撫琴鍵,感受那若肌膚般的滑膩,「剛中帶柔,柔中帶剛,這傢伙的表現力就是如此多變而迷人。」
炭治郎胸口一緊,目光緊鎖善逸於琴鍵上的指,光是聞著善逸說這話時的清甜氣味,他就曉得那指尖有多溫柔,說出口的「這傢伙」也像是愛稱。
他早知道了,當初會選擇鋼琴而非電子琴,也是因為善逸這份溢於言表的情感,不過這一刻,為著那個他無法到達的領域與羈絆,他不禁有些小悶。
「怎麼了?突然不說話?」
善逸見炭治郎忽地沉默,神情舉止更是古怪,忍不住問。
「就……又一次覺得,我妻先生的手真的很漂亮,很適合彈琴呢。」炭治郎笑道,低頭看向自己的手,厚實而紋路清晰,雖然總是暖和,卻毫不優美細膩,「我就不太合適了,今天早上忍不住想試試看彈琴這件事,就彈花子最近在學的小星星……感覺只用右手彈旋律不難,我對歌也挺熟的,但手指每次都按到琴鍵之間,忙亂得甚麼都聽不進去……看來我的手不適合彈琴啊。」
善逸挑眉,將炭治郎的落寞全看在眼底。
「嗯……」他若有所思地沉吟。「確實是挺笨拙的。」
「唉,我也沒想到自己不僅唱不到音準,連琴鍵都能一次按兩個,還按到琴鍵跳不起來——」
「不,我不是指那件事。」善逸直瞅著炭治郎,「而是炭治郎你到現在還是稱我為『我妻先生』。」
炭治郎愣了愣,沒料到善逸會提到這事。
他並不是完全沒想過改口叫對方的名字,早在善逸叫他「炭治郎」時,他就差點開心地直呼「善逸」,但他還是理性地踩了剎車。
「那、那不然我以後改叫『善逸先生』——」
「為什麼一定要加個先生啊?以後直接叫我『善逸』吧。」
「可是您比我大一歲,又是位調音師——」
「才大一歲!而且,跟我是位調音師有甚麼關係?」
「唔嗯……」炭治郎皺眉想著該如何將這份理性以話語組織,「一歲確實不算是甚麼差距,但……善逸先生站在一個我不太了解,甚至無法觸及的領域。」
善逸專注調音時的側顏,總讓炭治郎移不開眼,他曾問善逸究竟在聽些甚麼,善逸眉飛色舞地形容一番,那愉悅滿足的笑顏,令炭治郎心動不已,卻也因此更能體會彼此的差距。
善逸所聽見的,是自己無法理解的細微。今早他嘗試想付諸努力去縮短那樣的距離,但結果令人汗顏。
「我很喜歡在那領域大顯身手的善逸先生,真的非常喜歡,那天善逸先生幫花子跟六太伴奏的畫面,我現在回想還是十分感動,有時還會夢到……」炭治郎不好意思地抓抓腦袋,「我其實很想坐到善逸先生身邊,但直到夢醒,我還是呆站在門口——啊,我並不是自卑喔!我很以身為麵包師為傲!」
炭治郎志得意滿地拍拍胸膛,沒有一絲逞強,就只是對於沒辦法更接近善逸感到失落。
「我很想多靠近善逸先生一點,更了解善逸先生一些,但音樂這方面……那樣崇高,能帶給人幸福的藝術,我是不行的吧?大概就是這個原因,讓我沒辦法直呼善逸先生的名字。」
善逸聞言默然,逕自拉開琴椅,坐到左側,刻意留了半邊的位子。
「來。」善逸輕拍了下還空著的右側。
「咦?我也坐嗎?」炭治郎訝然,「那我先去換件沒沾上麵粉的衣服——」
「你乾淨得很!給我坐下!」
被善逸這麼凶巴巴一吼,炭治郎立刻乖乖照做。
兩個大男人肩靠肩,勉強擠下了同一張琴椅,炭治郎那溫柔到令人眼眶泛酸的聲音,伴隨鼓譟有力的心跳,縈繞於善逸的耳邊,撩撥他最敏銳的感官。
這還是頭一次,他們如此靠近。一股小麥香與純然的男性氣味,不期然地竄進善逸的鼻,他臉頰一熱,忽地覺得有些害臊,雖然要炭治郎坐下的是他,嗯,挖坑給自己跳,就是在說這麼回事吧?
不過,被爺爺鼓勵後,他已經決定要試著跳下去了。
「善逸先生?」
這聲先生拉回了善逸的心神,他鼓頰橫了炭治郎一記,將右手放到黑白相間的琴鍵上。
「炭治郎,把你的右手放到我的手上。」
「……啊?」炭治郎不敢置信地瞠目,他還以為善逸是要給他近距離欣賞的機會!「但我不會彈琴——」
「囉嗦!立刻放上來!我帶你彈!」
帶他彈?炭治郎精神一振,稍微側身,又挨近善逸一點,高興地把自己的手也疊上。
他的手要比善逸大些,乍看之下好似完全覆住對方,細滑的觸感自厚實的掌心傳來,一如炭治郎的想像,善逸的手摸起來與其細膩肌色相襯,充斥鼻腔的淡雅薰香更令炭治郎渾身僵硬,他得屏息才能勉強忽略旖旎思緒,忍住唐突的慾望。
炭治郎突然有些後悔,彈琴原來是種折磨嗎?
「別緊張,放鬆點。」
「是、是的!」
「是要你放鬆!不是要你抓住我的手!然後手指一對一疊好!」
「對不起!」
善逸瞥了眼炭治郎憋氣憋到脹紅的臉,悠悠彈起讓炭治郎受挫的法國民謠。
善逸彈得不快,耐心帶著遲鈍的炭治郎,記憶指頭的運動,並傾聽每一顆音符。炭治郎不禁入迷,原來在鋼琴前聽到的聲音是這樣嗎?那樣篤定而真實,好似所有無可奈何的框架,都能讓兩人一起催動的琴槌擊破。
一曲奏完,還在餘韻的炭治郎不禁哼起適才彈過的旋律,卻在這時,善逸低聲輕問:「吶,炭治郎,為什麼你選擇的是我?」
炭治郎驀地一愣,望進善逸那雙漂亮但微微渾沌的琥珀眸底。
「你問為什麼是指……?」
「我不是甚麼鋼琴家,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優秀,更別說甚麼高超的技術或表現力,所以根本不是身處於你無法觸及的地方……」
善逸咬唇,問出令他裹足不前的疑惑:「你明明很清楚幸福該是甚麼樣子吧?為什麼卻還選擇我?」
「因為……」
我對幸福的想像,有了你的琴聲?不,一曲彈完,麵包師對調音師的執著已經不只如此。
「因為,我開始覺得能跟善逸一起創造比想像中更幸福的未來。」炭治郎微笑,覆在善逸右手的掌收緊,將善逸牢牢握住,「以後……善逸也能像這樣子,帶我彈琴嗎?」
善逸聞言怔愣,而後含淚燦笑。
「當然可以!不過你就別哼歌了,音準超級可怕啊!」
——於是,幸福的想像中,有了與你一起創造的音色。
全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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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2019年12月7日炭善交流會無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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